深夜十一点半，冷雨砸在老城区的废弃立交桥上，水珠顺着钢筋裂缝滑落，在桥洞地面汇成一片片反光的水洼。
城市灯光被雨水模糊成昏黄的光晕，像一张浸湿的旧照片。
陈默蜷坐在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卖服，肩线因长期骑行微微变形，领口磨出了毛边。
头盔放在脚边，外壳有几道刮痕，最深的一道是去年冬天摔车时留下的。
手机躺在腿上，屏幕裂了一道斜纹，像是被人用刀划过。
平台通知刚弹出来：投诉成立，扣除当日全部奖金320元。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遍，手指悬在刷新键上方，反复点击申诉入口。
页面跳转，系统回复只有六个字：不予复议，请知悉。
雨滴从头顶漏下来，正好落在脖颈里，凉得他一颤。
他没动，也没抬头，只是把手机按进胸口，贴着心跳的位置。
电动车停在几步外，仪表盘显示电量15%，回家要二十公里，这电量撑不到小区门口。
他低头看手机，裂屏映出自己泛红的眼眶。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头盔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刻痕，是他父亲生前亲手刻下的名字缩写。
那年他十六岁，父亲骑摩托车送他上学，路上说了句：“记住，活着比什么都强。”
现在他终于懂了这句话的分量。
可活着，真的好难。
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他咬住下唇，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响，很快又被雨声吞没。
整个人缩成一团，膝盖顶着胸口，像要把自己折进最小的空间里。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房东今早发的消息：“月底前交不上房租，就搬走。”
三百二十块，是他三天的生活费。
现在一分不剩。
就在他抽泣最厉害的时候，脑内突然炸开一道声音：“检测到宿主情绪值突破临界点，第789号情绪管理系统激活。”
陈默猛地抬头，眼前什么都没有，可视网膜上却浮现出一块幽蓝色的半透明界面，像是首接投影在空气里。
中央一行字清晰浮现：首次签到奖励：情绪稳定值+10。
他愣住，呼吸停滞。
下一秒，提示音再次响起：“己自动兑换为电动车续航包，请注意查收。”
他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电动车。
仪表盘上的电量数字正从15%跳到45%，轮胎周围闪过一道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
是真的。
不是幻觉。
他颤抖着摸出蓝牙耳机塞进左耳，试了试，低声说：“芝麻开门。”
电流杂音后，一个少女般的声音响起，带着轻微的电子回响：“宿主身份确认，小七为您服务。”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的镜子。”
小七答，“照见你被压抑的情绪，转化为你能用的力量。
你现在很痛苦，对吗？
这种痛苦，可以变成能量。”
陈默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
他想笑，又想哭，最后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散开。
他知道这不是梦。
他记得小时候设的语音密码就是“芝麻开门”，那是父亲教他的第一句暗号。
那时他们躲在阁楼玩捉迷藏，父亲总说：“只要你说对暗号，门就会开。”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门真的开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余额还剩237.6元。
房租五天后到期。
明天还得跑单，不然连饭都吃不上。
但现在，电动车有电了。
他站起身，走到车旁，检查轮胎、刹车、电量条。
一切正常。
他伸手摸了摸座椅，湿了大半，但不影响骑行。
他回到原位坐下，没急着走。
雨还在下，桥洞成了临时庇护所。
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新的一行：社死瞬间 No.87：暴雨夜崩溃大哭，结果被系统捡到。
打完字，他轻轻笑了下。
远处传来警笛声，划破雨幕。
一辆巡逻车驶过桥面，车灯扫过桥洞，照亮他半边脸。
他没躲，也没动，只是静静望着那束光远去。
这个桥洞，他以前送餐路过无数次，从没停下过。
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看清这里的每一处细节：墙角堆着几个空啤酒瓶，地上有张被踩烂的快递单，风一吹，纸角微微颤动。
就像他的人生，随时会被风吹走。
但他还在这里。
他还活着。
而且，可能……要开始不一样了。
小七忽然开口：“宿主当前情绪状态：低落中带有微弱希望。
建议记录此刻感受，有助于后续任务解锁。”
“任务？”
他问。
“当你经历真实情绪波动时，系统会发布对应任务。
完成得越真实，奖励越强。”
“比如呢？”
“比如刚才，你哭了。
那是真实的崩溃。
所以系统判定你‘活着’的意志足够强烈，值得一次机会。”
陈默沉默片刻，抬头望向桥洞顶端。
雨水顺着钢筋滴落，节奏缓慢，像某种倒计时。
他忽然觉得，这场雨，或许不是终点。
而是起点。
他重新戴上头盔，拉紧外套拉链，手指在电动车钥匙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没有拧动。
再等等。
等雨小一点。
也等自己，再清醒一点。
他知道，从今晚起，不能再只想着“活着就行”。
他得学会怎么“活得漂亮”。
桥洞外，雨声渐密。
桥洞内，一个人影静坐，身旁是充满电的电动车，耳边是未知系统的低语。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写字楼顶层的办公室里，赵天豪站在落地窗前，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他盯着监控大屏上跳动的数据流，忽然皱眉。
“B区异常能量波动。”
助理孙秘书站在身后，声音平静，“持续时间13秒，源头定位……老城区立交桥下。”
赵天豪冷笑一声：“又一个觉醒者？
编号多少？”
“第789号。”
笔尖顿住。
他缓缓摘下金丝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有意思。
这次的，别让我失望。”
与此同时，城东某间出租屋内，王大勇正蹲在阳台上修电动车灯。
右腿旧伤隐隐作痛，他咬牙忍着，手里的螺丝刀拧得发紧。
手机震动，平台推送一条消息：新规则上线：骑手情绪稳定性纳入考核指标。
他盯着那行字，嘴里嘟囔：“戏（西）统又整幺蛾子……老子扛沙袋那会儿，也没这么多规矩。”
而在南街咖啡店后巷，林小夏正收拾垃圾袋。
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碰到水汽时，戒面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光。
她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轻声自语：“又要下雨了啊。”
戒指忽然震了一下。
她怔住，低头看着它，眼神复杂。
“……是你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