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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叫做《仰春山by卿覆免费阅读笔趣阁是作者卿覆的小主角为许格阮本书精彩片段:上高中我被寄养在许许家有个天之骄子许我暗恋他整整三但许格心中有个顶好的白月白月光出国那他红着眼在昏暗的酒吧楼道坐了一个晚那晚雨势滂我把唯一的一把伞放在拐悄然离多年我和许格重逢在一场聚会我去接喝得醉醺醺的朋烟雾缭绕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懒洋洋地推开仍是众多女孩儿围我看了会装不认低眼离外面大雨倾我站在门口发却从身后递来一把...
主角:许格,阮禾 更新:2025-06-21 10: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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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有个天之骄子许格,我暗恋他整整三年。
但许格心中有个顶好的白月光。
白月光出国那天,他红着眼在昏暗的酒吧楼道坐了一个晚上。
那晚雨势滂沱,我把唯一的一把伞放在拐角。
悄然离开。
多年后,我和许格重逢在一场聚会上。
我去接喝得醉醺醺的朋友。
烟雾缭绕中,穿着灰色卫衣的男人懒洋洋地推开门。
仍是众多女孩儿围绕。
我看了会儿,装不认识,低眼离开。
外面大雨倾盆,我站在门口发愁。
却从身后递来一把伞,拿伞的那只手,腕骨白皙有力。
穿着卫衣的男人轻轻开口:
阮禾。
你这把伞落在我这里好多年。
1
我第一次见许格,是在许家老宅。
那年我 15 岁,初中毕业,爸妈刚出车祸离世三个月。
我被爸爸的世交好友许伯父带回家。
我抱着我的书包,小心而局促地跟着许伯父下了车,踏上 S 市这片陌生的土地。
许家的房子很漂亮,是别墅,占地很大,还有人工湖。
在我们江南水乡,房子都是黑瓦白墙,临了水而建,最多便是两层楼。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我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出阵阵暴喝。
听起来像是我同龄人的声音。
我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许伯父进门,重重在门背上拍了拍,你们快要把房顶掀翻了啊。
那群男孩儿,虽还是嬉皮笑脸的,却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脸上露出恭恭敬敬的神色。
许伯父,你回来啦,这两天在 W 市玩得怎么样?
许伯父推了推眼镜,慈祥地笑回道: 去接了个人。
说着,他的眼睛掠过许多人,直直落向那个窝在沙发里,连鞋都没穿的少年身上。
眉目严肃了。
许格,过来见你妹妹。
一听许格的妹妹,那群男孩儿立马来了兴致。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这妹妹长得好看不。
妹妹哪里来的?我叫吴清,喊我吴哥就行。
我叫张戈,叫我张哥就行。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李扬帆,喊我李哥就成,我们应该都比你大些。
我局促地低下头颅,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们。
原来 S 市的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许伯父揽住我,把我送进屋。
又冲着沙发上的人厉声喊了句: 你起不起来臭小子。
来了来了来了。
那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挺没精神的。
他坐起身子。
于是我先看见的便是少年单薄挺拔的脊背,还有乌黑茂盛的头发。
他踩上拖鞋,站起来,个子比同龄人都要高。
他绕过沙发,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而来。
妹妹在哪儿?
至此,我彻底看清他的容貌。
很干净很精致的一张脸,皮肤很白,眼眸很黑。
高挺的鼻梁左侧有颗痣。
额前垂着发,被他揉得乱七糟的。
一件大白 T,也被他压得到处是褶皱。
他打完一个哈欠后,似是不适应这浓盛的阳光,眼睛眯了眯,才睁开。
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直直地朝我看来。
少年咂嘴,双手斜插进裤子口袋,弯腰凑近了我。
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
这位就是我妹妹?
沙哑的,倦怠的,微微疑惑的少年音线。
那一刻,窗外蝉鸣不止,空调鼓噪声不歇。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2
少年把我带上二楼的房间。
房间很大,朝阳,有书桌、有衣柜,还有床,床头放着两个标签都没拆下的娃娃。
许叔叔家的大别墅,房间布局和我在 W 镇的房间布局完全不同,家具也不是一个风格。
这个房间里,有空调。
少年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静等我看完。
我走了一圈,小心翼翼脱下书包放在地上,朝他伸手。
你好,我叫阮禾。
许格。
少年极快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后,重新把双手斜插进裤子口袋,浅浅垂睫,漆黑的眼眸将我看着。
以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拘束。
我来许家这天,许伯父连带着把我的学籍从 W 镇转入 S 市一中,以后我就和许格一起上学。
此时,距离一中开学还有一个月。
仍是暑假。
张哥吴哥他们几个天天来找许格打游戏。
许格房间外栽着一棵茂盛的梧桐树,蝉声鸣燥,毒辣辣的阳光透过树隙从窗户照进来。
室内中央空调送风,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啦啦翻响。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许格房间的地毯上,玩 CS,玩 TNT,玩英雄联盟。
我把苏妈切好的西瓜给他们送上去。
他们要把我拉入战局。
妹妹打一盘嘛。
哥哥带你飞。
我坐在地毯上,尴尬地笑,我不会玩这个。
以前在 W 镇,我写完作业就陪妈妈择菜,压豆腐,没时间学这些。
哥哥现在教你。
我摇摇头: 你们玩吧,我回房间画画。
吴哥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你还会画画?
我不好意思地抿抿嘴: 画得不好,只跟着网上学过素描这些。
等会儿再画,先陪哥哥打局游戏。
行了啊。
一直坐在地毯上刚结束一局游戏的许格突然出声,看了眼吴哥: 别难为人。
哎呦,我看不出来你这个大少爷还是个妹控?
许格睫毛冷淡淡往下一垂: 有病。
我笑笑,回了房间。
在书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画本。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从 W 镇带来的东西。
将我房间窗外的风景画到纸上。
我房间外是许家的后花园,那里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每天都有人打理。
阳光照在上面,波光粼粼的,漂亮极了。
此时坐在窗前的我不会想到。
日后我会自虐般地在这本画本上画满许格和那个女生所有亲密的瞬间。
3
高中开学那天,是许宅的张叔送我们去的学校。
S 市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许格以往读的是这里的初中部。
所以对这所学校他早就熟门熟路。
我在一班,他在二班。
经过学校门口光荣榜时,我就那么无意一瞥,就在上面看见了许格的照片。
我凑近了看。
原来是中考那次,许格考了全市第一。
许格,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
我眉开眼笑对许格道。
许格好像对这种事儿早就习以为常,此时听到我的吹捧,也只是漫不经心嗯了声,率先转身上台阶。
走吧,等会儿迟到了。
我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嘴角。
他这冷淡的态度,应该是不想我在学校和他攀关系?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这样想的,总之从那之后,我就没再主动跟他说过话。
偶尔走廊上遇见,我也只当没看见。
而许格本人,更是没什么话好对我说的,我不给他打招呼,他就也像没看见我一样,遇见了,就径自侧身走了。
高中开学的第一次升旗大会,校长很重视。
请了全市第一上台发言。
那时许格站在台上,我站在台下。
少年穿着白色校服,下身是宽松的黑色校服裤子,包裹着他疏瘦修长的双腿。
他的身形挺拔,笔直地站在台上,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白肤黑眸,额前刘海被风吹得微扬。
眼睛是漂亮深邃的桃花眼。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全校所有女生的目光。
他扶了扶话筒,眼睛扫过台下: 大家好,我是许格,很……
升旗结束后,我的同桌念念夸张地捧着脸犯花痴,好幸福啊,没想到 S 市一中还有这么帅的。
你说坐他同桌的那个人该多幸运啊,天天对着这张脸,要是我,恨不得一天 24 小时住学校。
我笑了笑,随手撕开一页空白纸。
心里想着许格早上在升旗台上的样子,笔随心动,转眼一个清冷孤瘦的黑灰色轮廓便勾勒而出。
4
马上到了中秋节。
今年是第一年,我不在 W 镇过中秋。
许伯父许阿姨去国外出差。
吴哥他们怕许格和我无聊,几人都来许家凑热闹。
妹妹,在 S 市一中读书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我捏了一小块月饼,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咬着。
挺好的。
吴哥撇撇嘴: 许格这妹控,在学校一定很照顾你吧。
我想起白日里,学校走廊上,许格从我面前冷淡地走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样子。
心下黯然。
却还是用力点点头: 对啊
我说对时,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格不知为何看了我一眼。
我隐隐不安。
难道又说错话了?
吴哥走上前,用力拍许格的肩,开他玩笑: 说你是个妹控你还不承认。
起开。许格拍掉吴哥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手一边插进前额发懒懒揉着一边上楼。
走,来我房间。
他们上楼只会做一件事,打游戏。
我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露台上看月亮。
苏妈忙完了,也走上来和我一起看。
她粗糙厚实的掌心摸着我的发,笑眯眯的。
在这里,会想家吗?
会想。
我没有瞒她。
S 市很好,很繁华,但我更喜欢我的 W 镇。
我在这里吃不到桂花方糕,吃不到我的羊肉面,吃不到我的豆干。
我掰着指头数,也看不到我的大黄狗。
我来 S 市之前,大黄狗送给邻居阿伯了,我家养了它 14 年,是在我出生那年妈妈从雪窝里捡来的,不知道它会不会想我。
倒是个感情深厚的孩子,不过既然出来了,以后就在 S 市扎根吧,这里有许家,也能托举你。
反正咱家的小少爷啊,以后是一定会落脚在 S 市的,想着你俩在一起,有个照应。
许格,也会留在 S 市吗?
我看向天上那轮银白色月盘,只觉前路渐渐明晰。
如果许格要留在 S 市的话,那我也试着留下来吧。
5
日子越过越快。
入学以来的第一次期中考,我考过许格成了全校第一。
老师说下周全校升旗仪式上让我发言。
我提前一周写稿子,背稿子。
同桌念念偶尔撞到课间还趴在桌子上碎碎念的我,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没事吧,一篇百字的稿子你背四十遍了。
我没理她,继续背。
周日那晚,我紧张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到了周一那天,全校学生站在操场上抬头仰望着我。
我按捺下怦怦直跳的心脏,走到话筒前。
各位同学,老师,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一一班的阮禾,今天……
稿子被我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此刻即使大脑一片空白还是能凭着肌肉记忆说出。
我渐渐跑了神,目光不自觉落到二班的站位上。
许格个子高,在最后一排站着。
我看他时,他正在和一边的男生讲话。
风吹乱少年浓密的发,身穿白色校服外套的许格脊背挺得笔直。
说说笑笑地,偶尔伸手揉揉发。
我演讲的时间是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
他一眼都没有往台上的我这边看过。
升旗仪式结束后,同桌念念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今天没有见到我男神许格。
你要是认识许格该多好,替我要个联系方式。
可惜啊——我没人脉啊——
我状似不经意问: 我们学校真的很多女生喜欢他吗?
一提到许格,念念顿时来了精气神。
那当然
许格是谁啊,他是天之骄子啊。
爷爷东南亚房地产大佬,爸爸京圈某人文学科研究院院长,家境优渥,又生了一副好皮囊,理综很好,运动神经发达,情商又高很会来事,咱学校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以后谁要是能嫁给许格,那她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念念话音刚落,班主任就走进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给大家介绍个新同学,纪云白,大家认认脸,今后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云白,你进来吧。
班主任一声令下,从前门门口走进来一个背着红书包的女生。
大家好,我叫纪云白,白云的云,白云的白。
我几乎是在看见纪云白的一瞬间,眼睛便被刺痛了。
她长得太漂亮了。
精致的五官一瞬间造成的视觉冲击感,这一刻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
同桌念念小声对我说: 她在以前的那个学校被霸凌了,所以她爸爸把她转来我们学校。
纪云白做完自我介绍后,哪里也没看,背着书包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念念撇嘴: 切,还挺傲。
纪云白刚转来我们班时,有不少男生对她示好。
可当他们发现这个女生很难接近后,就又纷纷放弃。
但开始在背后传她谣言。
男生私下给她起了个外号。
人间小芭比。
这些流言蜚语偶尔会传进纪云白的耳朵里,可她本人如不知道一样,每天独来独往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6
S 市今年入冬后,格外冷。
许家的暖气开得足,每天早上我都会赖一会儿床。
许格总会比我先起。
我下楼时,他往往已经坐那儿开始吃早餐了。
然而有一次,他前天晚上写数学题写太晚,第二天早上起晚,急急忙忙地刷牙洗脸。
苏妈给他整理书包,越慌越乱,不小心把他作业本塞我书包里。
我到学校才发现。
正犹豫要不要给许格送过去时,他托人给我带了句话。
下午的数学课,中午过来拿。
一中的中午是午餐时间,一般不会有人在教室。
我放心地端着早上苏妈给我装的盒饭和念念一起去餐厅吃了。
吃完后,念念要去卫生间,我端着洗好的饭盒先回教室。
于是就看见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纪云白站在讲台上。
许格左手捏了本数学习题册,懒洋洋地倚在后门门框上,两条长腿交叠,校服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看着台上的纪云白。
我叫纪云白。
她的声音很好听。
说着,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白云的云,白云的白。
喂,你记住了吗?
我下意识转向许格。
他的眼底,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愫。
少年微勾了唇角,鼻梁上的那颗痣楚楚动人: 记住了。
一个孤僻清冷少女。
一个张扬骄傲少年。
我站在教室外的长廊上,见证一场青春期盛大爱恋的诞生。
我想我应该是很高兴的。
如果我不喜欢许格的话。
……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很快到了平安夜。
平安夜那天,S 市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在写作业时,许格破天荒地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打开门,许格就站在门外。
他刚洗完澡,穿着宽松柔软的黑色家居服。
头发只是擦到没有滴水的程度。
我问你一件事。
他抬手挠了挠鼻梁,像在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一声: 你们班那个叫纪云白的,你知道多少?
外头漫天风雪簌簌抖落。
我的心比寒冬腊月更冷。
我睫毛颤着,笑了笑说: 我跟她不熟。
少年一下没了兴致,淡淡哦了声,转身离开了。
我在背后叫住他: 许格,你喜欢她是吗?
少年顿住脚步,却不回头。
很晚了,早点睡吧。
他轻声说。
7
一中放寒假的时间是一月中旬。
平安夜之后,我们还要再上半个月左右的课。
进入一月后,S 市越来越冷。
一节枯燥乏味的数学课结束后,我趴在桌上和念念聊天。
坐在前门门口的同学忽然往后喊了一声: 纪云白,二班班长找你。
二班班长?
是许格。
我一愣,目光下意识跟着纪云白的背影游走。
我坐的位置正靠走廊,所以能把他们的背影看得那么清。
外面淋漓小雨抖落。
许格就那么趴在栏杆上和纪云白聊着天。
不断有走廊上经过的人好奇地朝他们投去视线。
寒风把少年的乌发吹得立起来,四处乱飘。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格突然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笑,笑得睫毛弯弯,就连鼻梁上那颗略显清冷的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明明今早,他还因为起床气冷了一早上的脸。
同桌?同桌?
是念念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
她关切地朝我看来: 你怎么了,指甲把掌心都掐红了。
我一愣,低头一看。
果然掌心上分布着道道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我不在乎地擦了擦,笑了下对念念说没事。
又转头朝窗外看去。
二人说完话了,纪云白转身往教室走。
许格的目光从她背影上扫过,要收回时,却撞上了坐在窗边我的目光。
他淡了笑,对我轻点了下头。
转身双手插兜走了。
我慢慢低下眼去,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
心里止不住地发酸。
……
放寒假那天,念念夸张地把我抱了又抱。
同桌常联系啊,我寒假作业就靠你了
我说知道啦知道啦。
她又与我约法三章,每天一定要聊天,作业一定要互帮互助,一定不能不回对方消息。
我又说好的好的。
便背着书包对着念念摆手,说念念我先走了,我爸妈该等着急了。
抱着书包回到张叔的车上,许格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他正窝在后座上打游戏,少年的脸上明显有对寒假的放松与期待。
我端正又安静地坐在座椅另一头,没想到居然听到一句: 冷不冷。
我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眨巴眨巴眼睛朝他看去。
正巧,对上少年漆黑的目光。
他见我看过去,又问了一遍: 冷不冷?
我下意识回: 穿得厚,不冷。
他哦了声,便重新低下头去,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游戏上。
当晚,少年再一次敲响我的房门。
我开门时,他正双手环胸,懒洋洋地倚在我房门门框上。
对上我诧异的视线,倏然一挑眉。
我以前对你态度真的不好?
我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也疑惑,他这几天怎么会这么反常到主动跟我搭话。
抱歉啊。
他看着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我以前过惯了独生子的日子,家里突然多个妹妹有些不适应,就常常下意识忽略你的存在。
总之,你以后哪里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能帮就帮。
眼见着他又要走,我急急忙忙叫住他。
见他停下脚步,侧身看我,我便又变得小心翼翼。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你可以给我讲题吗?
他随意一耸肩: 只要不是在早上睡觉时间打扰我,其他时候随你。
我看着他远去的清瘦背影,揉揉酸涩的眼眶。
好像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了。
大概是想通过我得到纪云白的消息吧。
如果他真的,真的张嘴问的话……
那我就帮他打听一下好啦。
我转身回屋,慢慢关上门,抿去眼泪。
虽然我并不喜欢干这种事。
8
临近过年时,许伯父许阿姨都回家了。
家里热热闹闹的。
我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便上楼写作业去了。
遇到一道物理题,百思不得其解,五张演草纸被我算满了也没个头绪。
这道题建微分方程来解,套牛顿第二定律公式,将得到的两个微分方程联立,消去变量,可得到 v 关于 t 的表达式。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
我吓得笔立刻在纸上划拉了长长一道。
愣然抬头,不期然对上头顶许格看下来的黑漆漆的眼睛。
他的视线正在我试卷还有演草纸上来回流连。
这是他第一次进来我房间。
我不由眉开眼笑对他笑: 许格你来啦。
他嗯了声,目光还在我试卷上流连,又伸了手,越过我的头顶将我卷子翻个面,一边扫视着,一边随口回我: 家里来客人了,春庭宴已经把菜送到了,苏妈让我喊你下去吃饭。
你学得入迷,我敲了几遍门都没回应,便推门进来了。
许格随口说的一句客人来了,我没放心上。
跟着他下去,看见一楼会客厅,顿时傻眼了。
怎么有这么多我的同龄人。
有一个娇俏的女生看见许格,立刻冲他挥手: 许格许格,今晚要不要跟我们通宵玩狼人杀。
不玩。
许格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趴了许多男生的沙发前,踩了拖鞋,窝到沙发角落,一声熟悉的Timi播报音,我就知道他们又要开始了。
妹妹妹妹,来。
吴哥把我叫过去,让我看他玩植物大战僵尸。
我嫌弃地皱皱鼻: 哥你好幼稚。
吴哥在我脑门上轻弹一下: 还不是为了你,看你一个人在那儿孤零零的,找个你会打的游戏玩。
他把散发着余热的手机递给我,让我打,他蹲一边儿看我玩。
打得入迷时,突然有一道女声插入。
这就是许家新收的养女?
命真好,可以天天和许哥哥一起玩。
我正拖拉向日葵的手立刻顿在那里。
吴哥连忙捂上那女生的嘴巴: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说了,人许格把他妹疼成啥样,等会儿让他听见了他要生气了。
那女生调皮地吐吐舌头: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又把话头对准我: 哎,你家是不是很穷啊,怎么爸妈都死完了没有亲戚要你啊。
尖利的指甲抠进掌心。
僵尸攻进房子内,我输了。
我关掉手机屏,把手机递给努力捂女生嘴的吴哥。
吴哥急得脑门生汗。
别说了别说了,许格看你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只见许格抬着眼,目光落在那女生身上,眼里含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收回目光,有些偏执地、执拗地说道: 我家虽比不上你们这些人这么有钱,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穷,我家很幸福,没有亲戚要我是因为我亲戚不多,他们都在外地。
而且许伯父对我很好,请你不要再揣测那些有的没的。
吃完饭,我便回了房间继续写作业。
没多久,吴哥便嗵嗵嗵敲响我房门。
妹妹妹妹,你许哥哥替你出气了。
刚他们几个围着桌子玩狼人杀,本来没兴趣玩的许格不知为什么突然加入了,许格那嘴皮子厉害的,直接把那个女生呛哭了。
旁还有人劝和,说让许格别这么不给女孩子脸面,你猜你许哥哥说啥,我去。
他当时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向后靠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拽得跟个二百五一样,冷冷一笑,我给她脸子,她给我脸子了没。
我就说嘛,许格这死妹控,听到了肯定就不会不管的
我笑着点头,说谢谢吴哥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呀谢谢你。
关上门,转了身。
从抽屉最下方拿出我的画本,想到苏妈和吴哥的话,徐徐在画本上勾勒出许格的样貌。
眼睛一转,忽然看到我第一天来时写在画纸背面上的字。
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少年,神明请你保佑我,让他不要讨厌我。
我想了想,又在这行字下面补充了一行小字。
没关系,即使是为了纪云白也行。
9
S 市一中下学期的开学时间在二月下旬。
这次开学,因为分科的缘故,所以重新排了班。
我被分到二班,许格在三班。
念念依然是我的同桌。
很巧,纪云白又和我一个班。
我们的体育课是在周二下午第二节课。
上完第一节课,我和念念去操场集合时。
念念冷不丁地用手肘捣了我一下: 你看那边,许格怎么会和纪云白一起,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一愣,下意识顺着念念的目光看去。
教学楼下,许格和纪云白一起从操场走上来。
许格的校服穿得极不规矩,拉链全敞,额上戴了条黑色发带,一只手在半空举着,不安分地转篮球。
平时孤僻不苟言笑的纪云白在许格面前笑意盈盈。
而她每次说话时,许格都会低头看她。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便轻轻摇头。
忽略掉心脏密密麻麻针扎一般的疼痛,小声呢喃着:
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阮禾小心。
耳边念念焦急的声音突然打断我的思考。
我刚想抬头问她什么事,下一秒一个踩空摔下楼梯。
一阵天旋地转后,剧烈的疼痛向我袭来。
这疼痛让我不得不蜷缩起身子,用力地抱紧冷汗淋漓的自己。
恍惚中感觉有谁跑到我面前。
怎么摔下来了。
少年惊诧的声音。
许格两手往后利落一拽扯下校服外套,拿一下。扔到念念怀里。
俯身把我稳当当抱起: 我抱你去医务室。
下课时间,校园人流不少,一个男生抱着一个女生穿梭,真的很显眼。
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注视礼。
我虚弱地靠在他颈间,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 不怕被同学发现我们两人关系吗?你把我放下来吧,过两天又谣言四起,对你名声不大好。
而且纪云白在旁边看着呢,她会误会的。
许格低了长长的睫毛,风把他发带前的刘海吹得微扬,他面无表情盯着我。
你在胡说道什么?
可惜那时我早已疼昏过去,所以并没听到他的回答。
三甲医院诊断结果很快出来。
小腿轻微骨折,需拄拐一个月。
还必须打石膏卧床休养。
许伯父听说我卧床休养的事情,考虑到我高中课业撵得紧,就给我找了一名家庭教师。
她白天给我补课,晚上许格从学校把当天要做的卷子给我带回来。
有一次,我遇到了一道物理压轴题,答案怎么都算不对。
回头看了看正倚在我房间落地窗上,懒洋洋环胸往外看风景的许格。
唇不安地抿了又抿。
他似察觉到我的视线,在我又一次扭头看他时,刚好与他目光撞了正着。
四目相对,他微挑了眉。
目光从我脸上落到被我无意识揪紧的物理试卷上。
哪一道?
许格理综挺好的,但他数学总是考不过我。
我数学常年 140+徘徊。
当年我爸妈还在时就夸过我。
我们家小禾数学从小就好,这孩子,聪明
奇怪的是,我数学很好,但物理总不开窍,每次许格的物理成绩都能压我一大头。
少年坐在我对面,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他思考时,瘦削修长的手指总会无意识地转笔。
一页演算纸不够,他翻了个面。
我忽然想到什么,马上伸手夺过来不许他看。
不许看我故意凶巴巴道,这张草稿纸上有我的秘密
许格正要落笔的手顿了下,不在意地又随手撕了一张新的草稿纸。
继续神色自如地算起来。
根本不在意我的草稿纸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低下头,在桌子下悄悄展开那张皱巴巴的演草纸。
上面写满了许格两个字。
10
念念给我发微信说,纪云白的爸爸生病了。
阮禾,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纪云白她爸不是亲生的哎,她妈在她六岁那年死了,她被她现在的这个爸收养了。
她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每天放学都会去她亲戚店里帮忙,她爸现在一下子病倒,她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我握紧手机,目光转向坐在我房间里聊天的许格和吴哥身上。
纠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许格。
他跟我打好关系,不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更多关于纪云白的消息?
可是告诉他了,肯定会看到他为纪云白紧张担忧的样子。
而那——
我轻轻闭上眼,微微扬唇苦涩笑了笑。
实在不是我想看到的。
许格反身坐椅子,双手交叠在椅背上,下巴慵懒地趴在上面。
吴哥坐在我书桌前,正在一页一页翻我语文卷子,看我作文。
妹妹文采不错,这作文一看就是那种读过很多书的人写出来的。
我在风声鹤唳的十五岁遇到了一个人,少年明媚似阳光,叫我不敢忘。
吴哥顺口把我一篇关于青春的作文写的题记念出来了。
我的眼皮重重一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个没脑子的就问出来了。
妹妹,你有喜欢的人了?哪一个明媚似阳光的少年叫你不敢忘啊。
谁让你问的
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吴哥说这话时,许格饶有兴致地托腮将我看着。
似乎也在好奇我的回答。
我笑眯眯看着吴哥,咬牙道: 从网上抄的句子,青春期嘛,总想写点儿不一样的来彰显自己的特立独行。
回答了,却又下意识去看当事人的反应。
让我失落的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乌黑明亮的眼睛里,也只是看热闹的兴致。
行了,看两篇就够了,你再看下去,人隐私被你扒完了。
许格站起身子,没什么兴致地伸长手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不是说你妈最近心情不好?小心回去晚了她又骂你。
少年的声音模糊在哈欠声中。
衣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卷上去,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腰肢。
隐隐可见线条分明、形状漂亮的腹肌。
非礼勿视。许格轻摁我头顶把我脸转向另一边,我们走了,有什么事你再喊我。
等
等一下
眼见二人开了房门,我急急忙忙叫住他们。
也不纠结许格会不会担忧会不会着急了。
我要做好一个合格的传话侠。
于是牙一咬、眼一闭就喊了出来。
二人停了脚步,齐齐回头看我。
那个,纪云白这两天没来上学,她爸爸生病了,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我看见许格眉头慢慢皱起了。
11
我休养在家,消息闭塞,许格又不肯跟我讲学校卦。
所以很多消息都是从念念那里听来的。
阮禾,我们班换英语老师了那个秃头口臭男终于走了,来了一个特 fashi。n 的美国老师
昨晚我们班有对情侣钻小树林被教导主任抓住了,两个人的家长都来了,女方家长快把学校闹翻天了
我今天去看许格打篮球了,卧槽他好帅啊我靠,结束好多女生去问他要微信,他没给,妈的抓马的是咱年级那个五大三粗的黑皮体育生也去问他要了,说许格适合做 1,自己愿意做 0,许格都气笑了,揪着对方衣领给了他一拳。
阮禾,纪云白今天来上课了,我们班还是有好多男生在背后蛐蛐她,她看着好可怜。
阮禾,我告诉你一件事,今天许格为纪云白打架了,他把我们班那个猥琐男魏峰打住院了,因为魏峰偷偷在纪云白校服后面贴乌龟纸条,纪云白顶着这张纸条还去上体育课了。
没人敢提醒她,我也不敢,要是你在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阮禾,我想和纪云白做好朋友了。
刚收到这条消息,门外就传来许格和吴哥的声音。
我连忙把手机塞到枕头下,拉过被子装睡。
我真的很好奇能让你出手打架的女生长什么样,改天也让我见见呗。
等有时间了再说吧。
二人说着话,敲了敲我的屋门。
我没应他们。
应该睡了,你在门口等我,我把今天的笔记给她放桌上。
门轻轻开了,来人脚步声很轻很轻。
在书桌上放了本,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我躲在被子里,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静静睁着。
睁了很久都睡不着。
索性掀被子下床。
我躺了小二十天,现在拄拐下床走路已经完全没问题。
一步一脚印地挪到书桌前,从最下层的抽屉拿出画本。
放下拐杖,扶着桌面慢慢坐下。
掀开一页新的画纸。
魏峰在纪云白背后贴了乌龟纸条,纪云白被他气哭,站在走廊上就红了眼,这幕刚好被上完体育课回来的许格看见。
许格打架很厉害,魏峰打不过他就骂许格特权子弟欺压普通人,许格冷眼瞧着他,活动活动了手腕,又靠在栏杆上,嚣张地笑着。
他跋扈地一抬下巴: 我就是特权子弟怎么了,去告我啊,去把我这个特权子弟今天打你这段视频录下来发网上啊,让网友讨伐我啊,去啊。
我想着念念跟我描述的,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动。
只是刚一动了笔,便有一滴泪落在了纸上。
纪云白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回来上课?
一定是许格帮忙了。
都怪我,为什么要跟他说纪云白的消息,为什么要当老好人。
真是的。
我吸吸鼻涕,擦了擦眼泪。
为什么要那么多嘴。
明明不想他们有交集的。
笔尖在纸上唰唰响动,我的眼泪滴了一颗又一颗。
雨。
S 市又下起了雨。
我房间的窗户留有一条小缝,寒风夹着细雨吹进来。
吹得我桌上的日记本纸页哗啦啦响。
啪地在最后一页落定。
白纸黑字,是我在教室撞见许格和纪云白认识那天写下的话。
神明啊,求你,别让他们有交集。
12
进入四月,拆完石膏后的一周左右,我频频做梦。
梦中,爸爸妈妈站在家门前,老黄狗窝在他们身边的地上摇尾巴。
他们冲我笑,冲我招手。
小禾,回家吃饭了。
然而等我每每跑过去时,他们就立马如烟般消散不见。
又一次因为这个梦醒后,我穿上外套起身,看了看日历。
4 月 15 号。
我爸妈的一周年忌日。
我想了会儿,带上昨晚在西街老店买的桂花糕敲响了许格的屋门。
许格有很重的起床气。
对任何打扰他睡觉的人都不会给好脸色。
他给我开门时,浓密的头发鸡窝一样的乱,白皙干净的脸上印着道道红色睡痕。
一双漆黑的眸不悦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你最好有事的戾气。
我小心地看着他,试探性地把手里的桂花糕给他递过去。
许格,或许你想尝尝 W 镇正宗的桂花方糕吗?
……
从 S 市到 W 镇高铁要五十分钟。
是许格买的票。
过了进站口,我本能地跟着人群去排二等座的队伍。
许格却拽住我帽子把我拽回来,走了商务座专用通道。
你为什么可以不排队?
我以前没坐过高铁,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用排队就可以先过。
站在站台上等车来时,我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少年懒洋洋地俯下身,凑近我。
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扬得意。
因为本少爷有钱。
到了 W 镇高铁站还得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才能到 W 镇汽车站,公交车上没人,后排乘客只有我和许格。
我原本以为习惯了私家车出行的许格会不习惯坐这种公共汽车。
却没想到,他比我还先适应。
窗户拉开了一条缝,寒风夹杂着融融的细雨一起吹进来。
他微微眯了眼,托腮神色自如地看着窗外。
茫茫雨幕背景下,鼻梁上的那颗痣显得更加清冷。
我坐到一半,便开始晕车。
我以前从不晕车,这次不知怎么回事。
兴许是早上我给许格送去的两个桂花糕他都不吃,我自己一个人解决掉两块,加上早餐又吃了苏妈蒸的两个包子和一碗粥,撑住了。
我忍着吐意,难受地趴在前排座椅靠背上,小心地揉着肚子。
许格一个不经意回头,看见我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你第一次坐公交?
我吃力地对他扯出一个笑,想说你个笨蛋,没看见我早上吃了多少啊。
我包里有风油精和晕车药。
他开始低头翻包。
拿出保温杯让我就着药服下。
又抹了风油精在我太阳穴上。
少年修长、微微冰凉的食指在我太阳穴打揉。
我闭着眼,小口小口缓着气,只觉得身子比刚才舒爽许多。
13
等真正进入 W 镇,已经下午一点。
四月的 W 镇,梅雨时节。
天地一片灰蒙蒙的雨雾。
檐前珠雨,滴答落在青石板。
下了车,许格单肩背着书包,只止了步子,回头问我。
往哪儿走?
我领着他,沿着水边,一路拐过无数人家,最终停在一所临河的两层房子前。
站在家门口,却不进入。
只是转身看着他。
我刚才来时忘买桂花方糕了,你能帮我去买吗?
少年正要推门的手一顿,慢慢收了回来。
低了眼,看着我。
起风了。
风把他的黑发吹得凌乱。
他淡淡说: 知道了。
我最后看了眼打着黑伞离去的那道清瘦身影。
推开了家门。
家里长时间不住人,一推门,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
我走到厅堂,慢慢放下书包。
长久地看着厅堂中央挂着的爸妈黑白遗像。
忽地跪下了。
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
是我的生日。
去年这天,我已经好长好长时间没吃蛋糕了,初三学习好累,好想吃甜的哦,好想吃蛋糕哦。
便借着生日,小小地任性撒娇了一把。
阿妈阿妈,我好想吃蛋糕。
爸妈说好,他们骑着电动车去城里给我买,回来的路上,被一辆大货车轧死了。
交警把我带去现场时,奶油白的蛋糕倾倒黏在柏油马路上,混着我爸妈的血。
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此后日日夜夜做噩梦,都在后悔我为什么一定要吃那个蛋糕。
我闭上眼,有温热的泪珠自我眼角滑下。
又弯了脊背,头砸在蒲团上。
隔壁的大黄似乎知道我回来了,吠个没完。
我听着那一声盖过一声的犬吠,手一点点用力揪紧了蒲团面。
大雨滂沱,在廊檐下结出一层薄薄的雨帘。
我就在这江南的烟雨中,跪在我爸妈遗像前,哭得喘不上气。
一声长长的吱吜——推门声。
下意识直起背,红着眼侧身回望。
却是那个被我支开买桂花方糕的少年回来了。
阴湿朦胧的雨雾中,许格单肩背黑色书包,安静地站在大门口,两手空空。
雨丝洋洋洒洒,他的眼神悠远而复杂,隔着雨帘看我。
隐约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你嗓子都哭哑了。
他说。
14
隔壁的吴伯知道我回家了,带着大黄来看我。
狗的 14 岁相当于人的 80 多岁,大黄已经很老了。
我蹲下把大黄抱到怀中时,它一直在用湿润厚重的舌头舔舐我的掌心。
带着微微的倒钩刺,痒痒的。
吴伯疑惑地看着我身后站着的许格。
小禾,这是?
少年轻咳一声,礼貌伸了手: 你好,我叫许格。
哦——吴伯了然一点头,是小禾许叔叔家的儿子。
他的眼神倏然变得满意而赞赏: 不错不错,这孩子生得真不错。
晚上在吴伯家吃完饭,他撑船带着我们去东栏买桂花方糕。
许格以前没见过这种景象,在船舱里坐了会儿,又走到船头跟吴伯聊天去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从他身后落下,连成片片雨雾,砸在碧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吴伯穿着雨衣,但许格什么都没穿。
还是那件白色卫衣,被淋来的雨丝打湿了双肩。
他眯了眼,双手插兜挺拔地站着,偏头望着远方的雨势浩大。
小禾在学校有中意的人了,可要带回来给阿伯瞧瞧啊。
吴伯撑船,高低摇动着身子,笑弯了眼跟我说话。
我说会的阿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船头的许格。
他蹲在船头上,一只手托着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鞋面。
长长的睫毛下垂,好像在发呆,一点儿也不在意吴伯问我的问题。
我低下眼,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我们去得晚,卖桂花方糕的阿婆马上要收摊了,只剩了最后一块。
天气凉,这方糕不一会儿就冷了。
我惋惜地接过凉透的方糕,递给许格。
这桂花糕得热的才好吃,不过阿婆把它放罩子里了,还有点余温,你趁热吃吧。
许格淡淡看我一眼,接过来,又掰成两块。
张嘴。
他低声命令。
我不由自主张了嘴,转眼嘴里被塞进一块软糯的糕点,那桂花香立刻在口腔间蔓延开来。
许格把剩下的半块塞自己嘴里,拍了拍手上沾的碎屑。
不错。
他说。
晚上回家,我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
抱着温暖干燥的被子站在我房间中央,扭头对房间门口的他道: 你今晚睡我屋,行吗?
我生怕他嫌弃,被子,床褥都是新的。
他洗完澡,坐在我床边用大白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我房间里有一台电视,因为家里很久没有人,所以也连不上网,只能看直播。
一集电视剧后,是冗长的新闻。
新闻上正在报道 S 市,上面说 S 市是由中央直接管辖的首个超级大都市,是我国经济中心,经济总量位居我国第一。
三件套,步行街,江滩,游船,LED 灯带,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我抱膝坐在床上,拉拉他的袖子。
我好像看见你家了哎。
许格擦头发的手一顿,淡淡哦了声。
这有什么稀奇的。
我把下巴埋在膝盖里,微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念念不忘的,他不屑一顾、弃如敝屣。
旅途让人疲倦。
这晚许格居然罕见地比我先睡。
等我看完一集电视剧回头时,他已闭上了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安静地耷拉着,看起来很人畜无害。
被子只拉到胸口。
许格?许格?
我试探性地喊了两声。
他没应我。
我跳下床关了电视,拉了灯。
蹑手蹑脚走到床前。
外头的雨不知疲倦地落着,吧嗒吧嗒砸在屋檐上。
室内,只有少年绵长规律的呼吸声。
我借着夜色瞧他。
却怎么也瞧不真切,只能看见白白的皮肤,黑黑的头发,高高的鼻梁。
我笑起来。
在他脸前蹲下。
睫毛无奈地颤了颤。
许格。
我喊了声,又自嘲地笑了笑。
心底像藏了一颗苦涩的柠檬,一点点往外挤着酸涩的柠檬汁水。
我抱着膝盖,出了神似的。
这些话不应该现在说的,但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回 S 市就没机会了。
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喜欢你。
我知道,这种青春期的懵懂暗恋跟成年人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根本没法比。
但你可能不相信——
我是真的有偷偷幻想过跟你结婚的。
但现在,你跟纪云白关系那么好,我知道我没机会了。
我静静看着黑夜中的虚无一点,想起很多往事,不由苦笑。
我一点儿也不想掺和你和纪云白的事情,看着你们说话我很难受,但是——
我低头,笑了笑: 你喜欢的话,我。
话又止住了,喉头酸涩的,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
还是谢谢你陪我回来。
我摸到他高挺鼻梁骨上的那颗痣,轻轻站起来。
俯下身子,用嘴唇精准寻到他那颗痣的位置,小心珍重地碰了又碰。
至少这三年,我没遗憾了。
外面雨声听起来又加大了。
我记挂着门锁有没有落好,拿了把伞就出去。
完全没注意——
在我离开的下一秒。
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毫无睡意,只有一片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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