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方理工大学，梧桐大道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沥青路面泛着一层油光。
林澈拎着个帆布带子快磨断的旧行李箱，站在学校正门口的公交站台，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洇湿了洗得发黄的白T恤——这是他高中时买的，穿了三年，领口己经松松垮垮，袖口还补过一块不明显的补丁。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边角磕了个坑，是表哥淘汰下来的二手安卓机，此刻亮着的黑网任务界面上，“防火墙漏洞检测”的进度条卡在97%。
昨晚他在学校附近的“通宵网吧”熬了半宿，网吧里烟味、泡面味混在一起，熏得他现在还觉得喉咙发紧。
任务酬劳三千块，是他能找到的最快赚钱的活，只要再等十分钟，进度条满格，这笔钱就能到账——够交两个月房租，还能买一周的泡面。
可报到截止时间是上午十点，辅导员在新生群里催了三遍，林澈只能暂时关掉任务页面，攥紧帆布带子往校园里走。
行李箱轮子早坏了一个，拖在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在替他的窘迫叹气。
口袋里只剩三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是他昨晚买泡面剩下的，捏在手里软塌塌的，没一点分量。
刚拐进文学院报到区，就听见一阵细碎的“哎呀”声。
林澈抬头，看见个扎低马尾的女生正蹲在地上，半人高的书箱卡在砖缝里，箱体上贴着张白色贴纸，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文学院·苏晓然”，贴纸边角被扯得翘了边，显然是拽了好多次没拽出来。
女生的指尖蹭到砖角，泛着红，却还在使劲攥着书箱把手，肩膀微微发抖。
“需要帮忙吗？”
林澈走过去，蹲下身时，自己的旧行李箱“咚”地撞在地上，他没在意，伸手去掰书箱轮子。
书箱里装的全是厚重的诗集，《诗经》《楚辞》的封面从缝隙里露出来，沉得很。
他手指刚碰到箱体，就和苏晓然伸过来的手撞在了一起——她的指尖微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牛奶，两人都顿了两秒，空气里好像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林澈飞快地收回手，指尖却还留着她的温度。
他重新发力，把轮子从砖缝里抠出来，站起身时，才看清女生的模样：皮肤很白，额前碎发被汗湿贴在皮肤上，眼睛像盛着浅光的湖水，此刻正望着他，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谢谢你啊，”她攥着书箱带子，声音软乎乎的，像羽毛挠在心上，“我叫苏晓然，汉语言文学专业的。
你呢？”
“林澈，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他接过苏晓然手里的书箱，掂量了下重量，指了指不远处挂着“文学院报到处”横幅的帐篷，“你报到点在那边？
我帮你送过去。”
苏晓然点头，跟在他身侧，两人踩着梧桐树荫往前走。
她的帆布鞋蹭过地面，偶尔会踢到小石子，每次踢到，都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像怕弄坏了什么宝贝似的。
路过花坛时，她突然指着一朵开得正盛的雏菊，声音里带着点惊喜：“你看，这里还有雏菊呢！
我小学的时候，家楼下也种了好多，每到秋天，我就蹲在花坛边捡花瓣。”
林澈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了层浅金，风一吹，碎发飘起来，扫过她的脸颊。
他心里莫名软了一块，想起自己小学时蹲在网吧门口看别人玩游戏的日子——那时候他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捡花瓣。
可此刻听着苏晓然的话，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细碎对话，比敲代码时机械的键盘声要舒服得多。
到了文学院报到处，苏晓然的室友己经到了，正站在帐篷里帮她铺床褥。
女生叫李萌，性格很开朗，看见林澈帮苏晓然搬书箱，笑着打趣：“晓然，这是你男朋友啊？
长得真帅！”
苏晓然的脸瞬间更红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是帮我搬书的同学！”
林澈把书箱放在帐篷角落，刚想告辞，就见苏晓然从书箱里翻出一本泛黄的《诗经》，递到他面前。
书的封面是硬壳的，边角有些磨损，扉页上有她的娟秀字迹：“每一阵风过，都像在说，慢慢来。”
“这个……送给你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盯着书页，不敢看林澈，“谢谢你帮我搬书。
我看你好像喜欢安静，这本书里的诗，读起来很舒服。”
林澈接过《诗经》，指尖碰到扉页，温温的，像握着一块暖玉。
他把书揣进怀里，胸口贴着书脊的温度，心里也暖烘烘的。
“谢谢，”他认真地说，“我会好好读的。”
刚走出文学院的帐篷区，手腕突然被人猛地拽住，力道大得他差点踉跄。
“计算机系的？
跟我走！”
说话的女生留着利落的短发，额前碎发挑染了几缕银灰，穿着黑色运动背心，露出的胳膊线条紧实，肱二头肌隐约可见，一看就是练过的。
她手里举着个写着“柔道社招新·缺壮丁”的牌子，牌子边缘还贴着几张比赛获奖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柔道服，眼神锐利，正把对手按在垫子上。
“我叫秦爽，体育学院柔道专业，柔道社社长。”
女生转头看他，眼神亮得像淬了光，一点没客气，“我们社缺个能扛训练垫的，你这身高体型，刚好合适！
跟我去报个名，以后在学校，我罩你，没人敢欺负你！”
林澈刚想开口说“我还得去计算机系报到”，就被秦爽拽着往操场方向走。
她的手心很热，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却很稳，不像在强迫，更像在拉着朋友去玩。
路过经管学院报到处时，秦爽突然停住脚步，对着一个穿鹅黄色运动服的女生喊：“夏栀！
快来帮我拽人！
这小子想跑！”
穿鹅黄色运动服的女生正蹲在地上系鞋带，听到喊声，立刻站起来朝这边跑。
她的马尾辫甩在身后，额头上沾着汗，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拎着个天蓝色的运动水壶，跑到林澈面前时，喘着气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给你，看你满头汗，先喝点水吧。
我叫夏栀，经管学院的，跟秦爽是发小，我们都在柔道社，你要是加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练短跑——我是校田径队的！”
矿泉水瓶身挂着水珠，林澈接过时，水珠滴在手腕上，凉丝丝的，刚好压下被拽着走的燥热。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水流过喉咙，瞬间驱散了熬夜的疲惫。
夏栀还在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星星，见他喝完水，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那个……我还得去报到处交材料，秦爽，你别太强迫人家啊！”
说完转身就跑，鹅黄色的身影很快融进人群里，跑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见林澈在看她，又飞快地转了回去，马尾辫甩得更欢了。
“别理她，她就是害羞。”
秦爽拍了拍林澈的肩，继续拽着他往前走，“我们柔道社可好了，训练完有烤肠吃，还是双汇的！
你要是加入，我天天请你吃！”
林澈被她的首白逗笑，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黑网任务完成的提示弹出来，“到账3000元”的短信躺在屏幕上，他心里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刚走到柔道社的招新摊前，就见几个女生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递过来一张纸巾：“同学，擦擦汗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女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医药包，上面印着“校医院实习”的字样，白色的大褂上别着个胸牌，写着“苏清欢”。
她指了指林澈的眼尾：“你眼尾红得厉害，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这里有藿香正气水和薄荷糖，你要吗？”
“我叫苏清欢，医学院临床专业的，现在在院医院实习。”
女生说话时语速放得很慢，眼神很干净，像盛着温水，没有一点架子，“我看你好像很疲惫，要是等会儿不舒服，可以去校医院找我，我今天值上午的班。”
她从医药包里拿出一小盒薄荷糖，递到林澈面前，糖盒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兔子图案：“这个薄荷糖不辣，还能提神，你含一颗吧。”
林澈接过薄荷糖，指尖碰到苏清欢的指腹，温温的，像碰到了暖水袋。
他倒出一颗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散开，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谢谢，”他说，“我记一下你的手机号吧，要是不舒服，我给你打电话。”
苏清欢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递给他，字迹和苏晓然的不一样，更工整些，却同样温柔。
刚把便签揣进兜里，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哥！
你咋在这儿呢？
我找你半天了！”
赵阳背着个印着“海贼王”的双肩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湿成了一缕一缕。
他是林澈的高中同学，两人一起考上了南方理工大学的计算机系，昨天还约好今天一起报到。
赵阳看到秦爽和苏清欢，又看了看不远处还没走远的夏栀，眼睛一下子亮了，凑到林澈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能让旁边的秦爽听见：“我去！
哥，你这才进校园俩小时，就勾搭上三个美女了？
柔道社社长、田径队甜妹、医学院软妹——你这魅力，比我游戏里的角色还强！”
秦爽挑眉看林澈，嘴角带着点调侃：“这是你朋友？
嘴挺碎。”
“赵阳，我同班同学，高中就认识。”
林澈无奈地拍了拍赵阳的肩，示意他别乱说话，“别瞎喊，我就是帮了个忙。”
“帮忙能让柔道社社长拽着不放，让田径队妹妹送水，让医学院妹妹递薄荷糖？”
赵阳显然没听进去，还在小声嘀咕，“哥，你这运气绝了！
以后在学校，你罩着我，我帮你打掩护，绝对不让嫂子们吃醋！”
正说着，旁边食堂窗口传来个洪亮的声音：“小伙子，过来！”
林澈转头，看到食堂窗口里的张阿姨正朝他招手。
张阿姨五十多岁，头发卷成波浪，脸上带着和蔼的笑，上周林澈帮她修过卡住的老年机——当时张阿姨的手机里存着孙子的满月照，不小心按错了键，照片全没了，急得首哭，林澈在网吧帮她远程恢复了数据，阿姨当时就说“等你报到那天，阿姨给你留肉包子”。
此刻张阿姨从窗口递出来一个热乎的肉包子，还多舀了一勺炒青菜，装在一次性饭盒里：“刚蒸好的包子，还热乎着呢！
你看你脸色差，肯定没吃早饭，快拿着垫垫肚子。
以后想吃啥，就来阿姨这儿，阿姨多给你盛点！”
林澈接过饭盒，热乎的温度透过塑料传到手心，烫得他指尖发麻，心里却暖得发慌。
他攥着饭盒，小声说：“谢谢阿姨，下次我再帮您看看手机，您不是说想给孙子拍视频吗？
我教您。”
“不用不用，你好好学习就行！”
张阿姨摆了摆手，又朝秦爽喊，“小爽，你也来一个？
阿姨给你留了豆沙包！”
秦爽笑着应了声，拉着林澈走到食堂门口的石桌旁：“先吃点东西，报到的事不急，我帮你跟计算机系的老师说一声。”
林澈咬了口肉包子，肉馅里的汤汁流出来，烫得他舌尖发麻，却吃得很香——这是他今天吃的第一口热饭。
赵阳在旁边啃着张阿姨给的豆沙包，含糊地说：“哥，计算机系的报到点在实训楼，我刚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个学姐在帮老师整理材料，长得可好看了，还是个技术大佬，据说去年拿了全国编程比赛的一等奖！”
正说着，秦爽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挂了，对林澈说：“我得去训练场看看，器材还没搬完。
你吃完了就去计算机系报到，记得下午三点来柔道社训练，别迟到！”
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手机号：“有事给我打电话，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秦爽走后，赵阳拉着林澈往实训楼走，路过机房时，看到个穿浅蓝色衬衫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女生留着齐肩发，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专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嗒嗒”的声响，连林澈和赵阳路过都没抬头。
“就是她！”
赵阳小声说，“这就是我说的技术大佬学姐，叫林溪，计算机系大三的，据说她的代码能力比好多老师都强！
去年全国大学生编程比赛，她一个人写的系统，拿了一等奖！”
林澈停下脚步，看着女生电脑屏幕上的代码——那是一个校园管理系统的后台程序，他之前也研究过类似的项目，女生的代码逻辑比他之前写的更简洁，还加了几个他没想到的漏洞防护，比如在用户登录模块加了动态验证码，能有效防止暴力破解。
女生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终于抬起头，眼神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他手里攥着的《诗经》：“你是计算机系的新生？”
林澈点头，女生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代码手册，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里面有一些基础的编程案例，还有我整理的漏洞防护技巧，对你应该有用。
我叫林溪，计算机系大三的，以后有技术问题，可以来机房找我。”
手册的封面是硬壳的，深灰色，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写着一串邮箱地址：“l*******。
“这是我的邮箱，有问题可以给我发邮件，我会尽快回复。”
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敲代码，好像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个简单的插曲。
林澈接过手册，指尖碰到女生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刚碰过键盘的金属外壳。
他刚想说谢谢，女生己经重新投入到代码里，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了，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跳动，像有了生命。
林澈没再打扰她，和赵阳继续往实训楼走，手里的手册沉甸甸的，怀里揣着苏晓然送的《诗经》，口袋里装着苏清欢给的薄荷糖和秦爽、苏清欢的手机号，手里还攥着夏栀送的矿泉水瓶——这些细碎的温暖，像一束束光，照进了他原本窘迫又灰暗的日子。
赵阳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计算机系的课程安排，说哪个老师的课容易过，哪个老师的课需要好好听，林澈却没怎么听，他想起苏晓然递书时的红耳尖，秦爽拽着他手腕的热度，夏栀跑开时的鹅黄色背影，苏清欢递薄荷糖时温柔的眼神，还有林溪低头敲代码时专注的模样——这五个女生，像五颗不同颜色的星星，刚遇见，就落在了他的心里。
到计算机系报到点时，负责报到的王老师正在整理材料，林澈递上录取通知书，王老师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就是林澈？
刚才柔道社的秦爽同学己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说你下午要去训练，报到材料我先帮你收着，你下午再来补签字就行。”
林澈愣了一下，心里又暖了些——秦爽居然真的帮他跟老师说了，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生，其实很细心。
走出实训楼时，阳光正好，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
林澈掏出手机，看着黑网里新弹出的任务提示——那是一个更难的企业数据加密破解任务，酬劳一万块，要求三天内完成。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接受任务”的按钮。
他知道，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不会那么容易，房租、学费、生活费，还有那些没完成的代码，都在等着他。
可此刻，他怀里揣着《诗经》，手里拿着代码手册，口袋里有薄荷糖和女生们的手机号，还有张阿姨的肉包子带来的温暖——他突然觉得，那些困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下午三点，林澈准时出现在柔道社的训练场。
训练场是一个宽敞的大棚，地面铺着蓝色的训练垫，秦爽正在帮社员搬垫子，看到他来，笑着挥了挥手：“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忙！
训练完请你吃烤肠！”
夏栀也在，她换了一身红色的运动服，正在帮社员绑护腕，看到林澈来，红着脸递过来一条白色的毛巾：“擦汗用的，我刚洗过，晒过太阳，有香味。”
苏清欢居然也来了，她没穿白大褂，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医药包，站在训练场的角落，看到林澈来，笑着点头：“我下午没课，来帮你们做医疗保障，要是有人受伤了，我可以及时处理。”
林澈接过毛巾，白色的毛巾上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是夏栀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女生，又想起上午送他《诗经的》苏晓然，还有机房里递他手册的林溪，突然笑了——或许，这个大学，真的会不一样。
他撸起袖子，走到训练垫旁，和秦爽一起搬起垫子，阳光透过大棚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刚好。
不远处的校门口，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缓缓驶过，后座的江浩瞥了一眼柔道社训练场，看到秦爽和林澈一起搬垫子的场景，眉头皱了皱，对司机说：“查一下那个男生是谁，计算机系的。”
司机点头，江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秦爽是他看上的女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敢跟他抢人，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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