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巷残珠大靖王朝，临安城，暮冬。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寒风卷着碎雪沫子，往人衣领里钻。
陈凡缩了缩脖子，将最后一块补好的青布帕子叠整齐，塞进竹篮里。
铺子门板上的“陈记修补”西个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边角还沾着去年梅雨季节留下的霉斑。
这是他爹娘留下的铺子，打他记事起，就在这儿帮着爹娘缝补衣物、修些破损的铜器木器。
三年前爹娘相继病逝，只剩他守着这巴掌大的地方，靠一门修补手艺糊口。
“陈小哥，我那棉袄的口子缝好了没？
明儿要走亲戚呢！”
巷口传来张婶的声音，裹着厚厚的棉头巾，手里还提着半袋刚买的栗子。
陈凡连忙应着，从竹篮里翻出那件藏青色棉袄，递过去：“婶子，早好了，您看这线脚，结实着呢，保准穿到开春都不会松。”
张婶接过棉袄，翻来覆去看了看，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栗子：“你这孩子，手巧心细，就是太实诚。
这么冷的天，早该收摊了，别冻着。”
陈凡攥着温热的栗子，心里暖了暖，又嘱咐了句：“婶子路上慢些，雪天路滑。”
送走张婶，巷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其他铺子早就关了门，只有他这“陈记修补”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收拾好竹篮，锁上铺子门，将装着今日收入的小钱袋揣进怀里——总共只有三枚铜板，够买两个白面馒头，再给隔壁生病的王大爷带一碗热粥。
临安城分东西两城，他住的西城是市井平民区，巷子纵横交错，夜晚少有行人。
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油灯的光在风里晃了晃，映得地上的积雪泛着冷光。
刚拐过一个窄巷口，陈凡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像是有人受了伤。
他脚步顿了顿，心里有些犹豫——爹娘生前总说，市井里多是非，少管闲事能安稳。
可那呻吟声越来越弱，带着一股子血腥味，混在冷空气中，格外刺鼻。
“罢了，总归是条人命。”
他咬了咬牙，提着油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巷子深处堆着些废弃的木箱，呻吟声就是从木箱后面传来的。
陈凡举着油灯凑近，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一个穿着深色锦袍的老者蜷缩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浸透了锦袍，在雪地上洇出一片暗红。
老者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老丈！
您怎么样？”
陈凡蹲下身，想扶他，却被老者虚弱地抬手拦住。
“别……别碰我……”老者喘着气，眼神却亮了亮，死死盯着陈凡，“你……你是这巷子里的人？”
陈凡点头：“我就住前面，开了家修补铺。
老丈，您等着，我这就去叫大夫！”
“来不及了……”老者摇了摇头，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通体漆黑、布满裂纹的珠子，还有半本线装的残破小册子，塞进陈凡手里，“这……这两样东西，你拿着……”陈凡低头看了看，那珠子约莫拇指大小，摸起来冰凉，表面的裂纹像是天然形成的，透着一股陈旧感；小册子的纸页己经泛黄发脆，封面上写着三个字，字迹模糊，只能看清最后一个“诀”字。
“老丈，这是什么？
我不能要您的东西……”陈凡想递回去，却被老者按住了手。
“此珠……是引气珠，此诀……是《凡人道诀》……”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发微弱，“此诀……专为凡人所创，无灵根……亦可修行……我找了半辈子……终于找到……能托付的人……您说什么？
修行？”
陈凡愣了，他从小听巷子里的老人说过修仙者的故事，说那些人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可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传说，怎么会落到自己这个凡人手里？
老者没再解释，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盯着陈凡：“答应我……别让它……埋没了……”话音刚落，老者的手垂了下去，头歪在一边，没了呼吸。
陈凡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枚引气珠和半本《凡人道诀》，冰凉的珠子贴着掌心，却让他觉得浑身发热。
寒风刮过，油灯的火苗“噗”地一声灭了，巷子里只剩下他的心跳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夫敲梆声。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老者的尸体，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心里又怕又乱。
他不知道这老者是谁，也不知道这珠子和小册子有什么用，可老者临终前的眼神，却让他不敢轻易丢弃。
“老丈，您放心，我不会丢了这些东西的。”
陈凡低声说了句，起身找了些破旧的木箱，将老者的尸体简单掩盖住——他一个普通凡人，没法处理尸体，只能等天亮了再报官。
做完这一切，他攥紧引气珠和小册子，快步往家走。
雪又下了起来，细小的雪粒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他一路不敢回头，只觉得怀里的东西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胸口发闷。
回到自己那间破旧的小屋，陈凡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
他点亮油灯，将引气珠和《凡人道诀》放在桌上，仔细打量起来。
引气珠还是那副漆黑裂纹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像一块普通的废石；《凡人道诀》的纸页脆得一碰就可能碎掉，里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只有零星几句能看清，比如“凡人之躯，亦可纳气烟火为引，凡尘为基”之类的话，他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什么凡人修行，怕不是老丈临死前糊涂了吧？”
陈凡嘀咕着，拿起引气珠，想再看看，却没注意到指尖刚才蹲在雪地里时，被木箱的木刺划破了，一滴鲜血滴落在引气珠上。
就在血珠碰到引气珠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那枚原本漆黑冰冷的珠子，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青光，表面的裂纹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缓缓蠕动。
滴在珠子上的血珠，没有滑落，反而被珠子瞬间吸收，青光更亮了几分。
陈凡吓了一跳，手一抖，引气珠掉在桌上。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半本《凡人道诀》突然无风自动，纸页快速翻动起来，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迹，在青光的映照下，竟然变得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引气珠里散发出来，顺着桌面，传到陈凡的指尖，再沿着手臂，缓缓流遍全身。
原本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身体，瞬间变得暖和起来，连左腿常年劳作留下的旧伤，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陈凡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发光的引气珠和自动翻动的《凡人道诀》，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不是在做梦，刚才老者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这枚珠子，这本小册子，真的和修行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再次拿起引气珠，这次没有再掉。
珠子依旧冰凉，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死寂的冷，而是带着一丝温润，像是有生命一般。
他低头看向《凡人道诀》，只见最前面的一页上，清晰地写着：“天地之间，灵气充盈，然凡人无灵根，不能纳之。
《凡人道诀》者，以凡尘烟火为引，以日常劳作为基，纳气入体，淬凡为仙，此乃凡人问道之始……”陈凡一字一句地读着，心脏越跳越快。
他一个靠修补铺糊口的市井凡人，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和“修仙”扯上关系。
可现在，这枚引气珠，这本《凡人道诀》，就摆在他面前，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原本灰暗无光的人生。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内的油灯亮着，陈凡坐在桌前，手里攥着引气珠，看着《凡人道诀》上的字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这修行之路有多难，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成功，他都想试试。
不为飞天遁地，不为长生不老，只为能让自己活得更有底气，能保护身边的人，不再像爹娘那样，连一场小病都治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凡人道诀》收好，又把引气珠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
冰凉的珠子贴着皮肤，却让他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
这一夜，陈凡没有睡。
他坐在桌前，反复看着《凡人道诀》上能看清的内容，虽然还有很多地方不懂，却己经在心里，悄悄埋下了一颗“问道”的种子。
他不知道，这颗种子，将来会生根发芽，让他这个从市井巷陌里走出来的凡人，一步步踏上九天仙途，成为让三界都为之震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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