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被强行从深海中拖拽而出的窒息感猛地消失。
游尘的意识率先浮出水面，随之而来的是感官的剧烈过载。
喧闹声。
不是记忆中校园午后的慵懒嘈杂，而是某种…被强行调高音量、却又隔着一层毛玻璃的失真喧哗。
他发现自己正靠墙站在一条光线明亮的走廊里。
身体的感觉很怪异，既熟悉又陌生，像是穿着一套不合身且质感粗糙的戏服。
“我…我这是在哪？”
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在旁边响起。
“操！
什么鬼地方？！”
一个粗鲁的男声怒吼道，充满了惊疑和愤怒。
“安静！
先观察！”
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声试图维持秩序。
游尘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环顾西周。
确实是他的高中母校，三楼西侧的走廊。
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两旁的教室门开着，能听到里面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和学生窸窣的动静。
但不对。
太吵了，却又太假了。
那些声音像是录音循环播放，缺少真实的起伏和情感。
走廊里零星站着、走着几个学生，他们都穿着熟悉的蓝白校服，但表情却像是凝固的蜡像，带着一种模式化的、僵硬的微笑或专注，眼神空洞无光。
更重要的是，除了那些“师生”，走廊里还突兀地散布着十几个人。
有穿着西装一脸茫然的上班族，有提着菜篮子不知所措的老太太，有穿着机修工服骂骂咧咧的壮汉雷烈，有穿着职业套裙努力保持镇定的女性苏沐，有吓得脸色惨白的学生模样女孩林婉，甚至还有一个穿着睡衣、抱着玩具熊的小男孩。
游尘的视线扫过墙壁，那条熟悉的标语勤奋学习，奉献自我映入眼帘。
在他的感知里，“奉献自我”西个字的红色油漆仿佛在缓慢流动，像未干的血迹，甚至微微凸起，扭曲成了献祭自我的形状。
他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幻觉消失了，但那股不协调感却留了下来。
“幻视越来越有创意了……”他低声咕哝，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恐慌，更多的是某种认命般的无奈。
“喂！
同学！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雷烈一把抓住一个正从身边走过的男生的胳膊。
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雷烈的手穿过了那个男生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团全息影像。
不，更确切地说，是在接触的瞬间，男生的胳膊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剧烈地波动、闪烁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继续迈步前进，对雷烈和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脸上那模式化的微笑都没有丝毫变化。
“鬼啊！”
林婉尖叫起来。
人群瞬间骚动，恐慌开始蔓延。
有人尝试去拍打其他“师生”，结果都一样——穿透、波动、无视。
苏沐强作镇定，快速说道：“冷静！
都冷静！
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
或者说我们无法真正接触他们？
这像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
游尘看着这一幕，那种熟悉的疏离感又回来了。
这和他发病时感觉与世界隔着一层膜的状态何其相似。
他甚至伸出手，在一个路过的女生面前晃了晃，对方眼珠都没转一下。
“程序bug了吗……”他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叮铃铃铃铃——！
一阵尖锐、急促、毫无情感的下课铃声猛地炸响，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铃声响起的瞬间，仿佛按下了世界的快进键。
窗外的阳光角度猛地一跳，从明媚午后瞬间变成了夕阳西斜的黄昏！
原本只是在教室里和走廊零星活动的“师生”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每一扇门里涌出！
他们表情依旧僵硬，脚步却异常匆忙，汇成一股股沉默而迅速的人流，填充了整条走廊，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涌去。
他们穿透了站在走廊中间的“玩家”们！
不是物理上的穿过，而是像无形的幻影，碰到玩家身体时会产生一阵轻微的波动和失真，然后继续前进，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
玩家们被这股无形的人流推搡着、穿透着，仿佛激流中的礁石。
雷烈怒吼着试图阻挡，却徒劳无功。
苏沐脸色发白，努力站稳记录着这一切。
林婉抱着头蹲下，吓得瑟瑟发抖。
游尘被人流撞得晃来晃去，他皱着眉，觉得有点吵，还有点晕。
几秒钟后，人流消失，走廊再次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夕阳昏黄的光线和一群惊魂未定的“玩家”。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循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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