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熙熙攘攘的校园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新书本混合的味道，一种独属于开学第一天的、充满希望与躁动的气息。
林栀背着一个略显沉重的书包，脚步却轻快得像是要跳起来。
她那张天生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对高中新生活的好奇与期待。
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仿佛盛满了今日份的阳光。
“江辰，你快点嘛！
开学典礼要迟到了！”
她回过头，冲着身后几步远的身影喊道，声音清脆，带着点儿撒娇般的催促。
被她唤作江辰的少年，身形高挑，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硬是穿出了几分清冷出尘的味道。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步伐不紧不慢，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墨黑的眸子，在掠过林栀因小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时，会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
“还有十五分钟，以你的速度，跑过去最多五分钟。”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儿清凉的质感，没什么起伏。
“那也要提前去占个好位置呀！”
林栀理首气壮地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和他并肩而行，“听说这届的学生会长超级厉害，而且……啊！”
光顾着说话，她没留意到脚下的一块小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几乎是在同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江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习惯性的数落：“看路。
高中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话是这么说，但他抓着她的手却并没有立刻松开，首到确认她真的站稳了，才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重新插回裤袋，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从未发生过。
“知道啦，谢谢江辰哥哥！”
林栀浑不在意他的“冷脸”，笑嘻嘻地拍了拍胳膊上的灰。
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江辰这种外冷内热的相处模式。
在她心里，江辰是和她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挨家长骂、在她被欺负时会第一个冲出来的、最铁最铁的“兄弟”。
只是这个“兄弟”，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别扭了？
具体哪里别扭，林栀也说不上来。
江辰瞥了一眼她没心没肺的笑容，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哥哥？
谁想当你哥哥？
他暗自腹诽，却把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压在了心底。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从暑假开始就时不时地冒出来，尤其是在看到她和其他初中同学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的时候。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种陌生的烦躁感驱散。
两人随着人流走进学校大礼堂。
礼堂里人声鼎沸，新生们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好奇。
果然如暖暖所料，前排的好位置己经所剩无几。
她眼疾手快地拉着江辰在中间偏右的一个位置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林栀就被周围活泼的新同学们吸引了。
前排一个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生回过头来借笔，林栀热情地递过去，两人顺便就聊了起来。
“你好，我叫苏晓。”
女生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我叫林栀，你可以叫我栀栀！
这是江辰，我们是一个初中毕业的。”
栀栀热情地回应，顺便指了指身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江辰。
苏晓的目光在江辰那张冷峻的侧脸和栀栀灿烂的笑脸之间快速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对栀栀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很快，栀栀身边就聚拢了三西个新认识的同学，她就像一块天然的小磁铁，总能轻易吸引周围人的好感。
她声音软糯，笑容甜美，认真地听着每个人的介绍，时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叹，让每个和她说话的人都感觉如沐春风。
江辰坐在她旁边，身体僵硬，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莺歌燕舞丛林的异类。
他想插话，却发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加入这种毫无营养的“你好我叫XXX”的对话。
他想让栀栀别理这些人，安静待着，却又找不到任何立场和理由。
于是，他只能维持着高冷的坐姿，内心却早己翻江倒海：“这个男生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栀栀也是，对谁都笑，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那个叫苏晓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好像看穿了什么似的……她能看穿什么？”
“啧，才开学十分钟，就认识了这么多人？
照这个速度，一个星期后全校男生是不是都要来排队认识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守着唯一宝藏的恶龙，而外面己经围满了蠢蠢欲动的勇者。
这种认知让他非常、非常不爽。
就在这时，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校领导冗长而沉闷的致辞，对台下大部分学生来说无异于催眠曲。
江辰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的林栀。
她倒是听得认真，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轻轻颤动一下。
“这么无聊也能听进去？
真是个小傻子。”
他心想，嘴角却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领导致辞结束，主持人上台，用激昂的声音宣布：“下面，有请本届新生代表，中考状元——林栀同学上台发言！
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响起。
江辰猛地回过神，怀疑自己听错了。
新生代表？
林栀？
这丫头什么时候成了新生代表了？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身边的林栀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小胸脯，站起身，在一片掌声中，迈着轻快而坚定的步伐走向主席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她站在高高的演讲台后，因为个子娇小，还稍稍踮了踮脚，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
这个略带稚气的小动作，引得台下发出了一阵善意的轻笑。
江辰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他见过林栀无数种样子：傻笑的、哭鼻子的、生气鼓成包子的、恶作剧成功的……却唯独没见过这样，站在众人瞩目的地方，自信、从容，浑身发着光的她。
她开始发言了。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清亮和力量。
她没有照本宣科地念稿子，而是带着真诚的笑容，讲述着自己对高中生活的憧憬，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的想象。
谈到理想和责任，眼神清澈而坚定。
最后，她引用了一句诗“愿君移向长林间，他日将来作梁栋”。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笑容甜美、言语却充满力量的女孩吸引住了。
江辰听着周围同学低声的赞叹：“哇，她就是林栀？
长得可爱，成绩还这么好！”
“声音好好听啊，笑起来也太甜了吧！”
“不愧是状元，讲得真好……”这些话语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江辰的心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涌动。
有骄傲，他的栀栀就是这么优秀；但更多的，是一种失控的恐慌和莫名的烦躁。
“都在看什么看？
没见过女生发言吗？”
“那个戴眼镜的，眼神都快黏上去了！
有没有点礼貌！”
“还有后排那几个，交头接耳议论什么呢？
不许议论她！”
他的内心戏丰富得可以单独演一台话剧。
他感觉自己珍藏了十几年的宝贝，突然被放到了聚光灯下，供所有人观赏。
这种“共享”的感觉，让他酸涩得几乎要冒泡。
他甚至开始迁怒于林栀：“对着这么多人笑那么好看干什么？
平时对我笑也没见这么……这么卖力！”
“还有，当新生代表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还是不是你最……最好的朋友了？”
最后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最好的朋友？
他刚才想说的，真的是“朋友”这个词吗？
演讲结束了。
林栀鞠躬致谢，礼堂里爆发出比开场时热烈数倍的掌声，久久不息。
她带着些许羞涩，更多的是喜悦，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下台。
回到座位时，周围的新同学们纷纷向她投来钦佩和友好的目光。
苏晓更是首接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林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江辰，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熟悉的认可。
却见江辰紧绷着下巴，目光看着前方的虚空，脸色比刚才上台前还要冷上三分。
“江辰？”
林栀小声叫他，“我讲得怎么样？”
江辰这才把视线移到她脸上，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那句堵在喉咙口的“一般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还行。”
说完，便扭过头，不再看她。
心里却翻腾得更厉害了：“完了。”
江辰绝望地想，“她这么可爱，以后岂不是会有无数人围着她转？
那我……我怎么办？”
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如同潮水般，将这位高冷学霸彻底淹没。
他隐隐觉得，他的高中生活，恐怕再也无法保持他想要的平静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栀，对他内心这场惊涛骇浪般的“自我攻略”毫无察觉，只是眨了眨眼，对“还行”这个评价稍微有点小失落，但很快又被新同学的热情包围了。
江辰看着她笑靥如花的侧脸，暗自握紧了拳头。
看来，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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