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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怠期女生亏损感

乔琪女士的日记 著

言情小说连载

《倦怠期女生亏损感》这本书大家都在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小说的主人公是姚盛宇程敬讲述了​程敬知和姚盛宇于十二年前相六年前结五年前分四年前离从校园到婚她靠依附姚盛宇实现了阶级飞也被灰姑娘的水晶鞋烧得遍体鳞离婚后第四姚盛宇向她提出复看着陷入热恋的前敬知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那双眼中的爱意、紧张、羞涩和期和当年的她一模一一下子将她拖回多年前的那个盛从看见他的那一刻她以她能为他做任何只十二年后的程敬再也不能回应姚盛宇的请...

主角:姚盛宇,程敬知   更新:2025-09-26 17: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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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敬知和姚盛宇于十二年前相识,六年前结婚,五年前分居,四年前离婚。

从校园到婚姻,她靠依附姚盛宇实现了阶级飞跃,也被灰姑娘的水晶鞋烧得遍体鳞伤。

离婚后第四年,姚盛宇向她提出复婚。

看着陷入热恋的前夫,敬知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那双眼中的爱意、紧张、羞涩和期待,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一下子将她拖回多年前的那个盛夏。

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她以为,她能为他做任何事。

只是,十二年后的程敬知,再也不能回应姚盛宇的请求。

他们的爱情,从无到有,从萌生到幻灭,从未站在同一条时间线。

她的思考很慢很慢,但她终将学会断舍离。

她终会明白,漫漫人生路,孤独是一场没有援助的战争,是每一个女人必须直面的人生课题,任何亲密关系都无法消解。

人生苦短,孤独长存,但无所谓,看见世界才是最要紧的事。

——

昏暗的室内,女人睁开眼睛。

下意识抬起手揉一揉眼睛,却发现手腕不知被什么束缚住了。

茫然之后,她垂下眼眸,看见了手腕上的锁链,顿时一惊,恐惧袭上心头,控制不住躯体的颤抖。

至此此刻,才发现,不只是手腕,脚腕也被锁链锁住了。

她挣扎片刻,发现无法挣脱,便坐在床上,惊疑不定地观察周边的环境。

环境很好,装修是她喜欢的风格,空气中还弥漫着她喜欢的香氛。

锁住她的锁链设计也很精妙,让她不能挣脱,却也不会伤害到她半点。

这样的情况……

她的嘴里喃喃地说出两个名字。

一个是她的前夫,一个是她的情人。

是谁?

离婚后,她的前夫就疯了,若非他事业有成,身居高位,这个疯子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里。

她的情人……处于半疯半醒的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彻底疯掉,她有点受不了,正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分手……

想到那两个疯子,她的脸上浮现出愤怒之色,拿起枕头一甩,大喊大叫。

究竟是哪个疯子,敢这么对待她非法拘禁,她一定要把他送进监狱

紧闭的房门悄然从外边被打开。

她看见了一条长腿迈进来,前夫的身影出现在她眼中,愤怒更盛,还未来得及开骂,又看见了情人的身影。

女人脸上闪出惊愕恐惧之色。

两个男人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她脸上的神色,不约而同露出诡谲的微笑。

亲爱的,为什么不能是两个人?

女人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惊魂未定。

还好,只是一个梦。

额头上的汗水黏糊糊的,她抬起手,想要擦拭。

那种令人恐惧的束缚感又再度降临。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房间,不是她的房间……

屏幕上浮现出影片结束的英文字幕。

程敬知把酒店的电视关掉,看了看时间,又打开微信,看见了商务车司机抵达酒店的消息。

三个小时后,本次会议最重要的嘉宾即将落地,她需要尽快赶到机场接机。

她也是有够无聊,居然在酒店看了这样一部神经质的影片,看癫婆癫公发癫,平白消磨了一个小时。

早知道应该去会场盯着。

——

终于见到刘斯言,敬知紧绷的心情和缓了许多。

敬知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在心下感叹,现在这社会真是越发卷了,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

青年步履从容,套着一件羽绒服也像是在走 T 台秀,与之同行的行人不禁侧目,多看了几眼。

或许有人天生就是如此,就像沙砾堆里的黄金,走到哪里都散发着光。

敬知露出职业微笑,迎上前,率先伸出了手。

刘先生,一路辛苦,欢迎您参与我们的会议,我是程敬知,负责您此行的接待工作。

青年站定,看了她两秒,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而后和她握了手。

幸会。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敬知只觉得,他的温度和他的声音一样,带着一种距离感。

敬知站定,转头看了一眼下属王鑫瑞,使了个眼色,又说: 刘先生,如不介意,您的行李交给我们吧。

刘斯言从善如流,把行李交到了随行人员的手中,劳烦。

敬知委婉询问: 刘先生,机场到酒店有一个多小时,在上车前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下了飞机以后,上个厕所、洗把脸或是抽个烟是很常见的情况。

敬知看见他的喉结微动,只吐出两个字: 不必。

果真是惜字如金。

王鑫瑞替他们开门,而后坐到了副驾驶座,敬知和刘斯言坐在后座。

一月份,从北到南,气温变化非常明显,刘斯言刚坐上车,就脱下羽绒服,黑色紧身高领毛衣将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极为明显,宽阔的胸膛和紧实的腰身,是极具力量感的男性躯体。

敬知突然觉得这个车厢变得有点小,快要装不下人似的,不仅是他的躯体,他的体温,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好像都充满了这个空间。

有人哪怕是静静地坐着,也不容忽视。

敬知暗自深呼吸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一时之间,车厢陷入了寂静。

在待人接物方面,敬知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她觉得,对待这样重量级的嘉宾,不应让气氛太过僵硬。

于是她主动攀谈: 这几天的天气不好,很多航班都取消了,我还担心您的行程。

刘斯言随口问道: 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一般怎么解决?

天气因素不可控。敬知顿了顿,继续说道,重量级嘉宾的缺席,我们将采取其他补救方案,现场连线或是视频预录。

刘斯言点了点头,把头侧向了窗外。

天色是阴沉沉的,有细雨从空中飘落,蒙蒙雾气氲湿了这座南国小城,不复大众印象中的春光明媚。

他表达了惋惜: 难得来一次,只怕是看不到好风景。

敬知一愣,声音柔和很多: 刘先生,这里的好风景永远都在,下次您来,我还接待。

他有些意外的样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 谢谢。

但其实,并不需要。

这点两个人都知道。

这样的商务接待是不会长久的,甚至极有可能是唯一一次。

刘氏虽然在业内叱咤风云,但在这里的产业占比却很小,若非敬知曾经在大厂待过,积累了一些人脉资源,也难以搭上刘斯言这样的重量级嘉宾,直接给整个商业会议抬升了几个档次。

刘斯言欠了那中间人一份私情,难得有空闲时间,便应承了下来。这场商业活动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一个人提着行李就过来了,连秘书和保镖都没带。

需要知道,他这样级别的人士,出行时都是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各种食宿出行安排给会展公司造成不小的压力。

刘斯言轻装上阵,固然省却了敬知的麻烦,但她的心里也因此没底。

连秘书都没有带,只给了一个演讲主题,足见对这次会议并不重视,她已经开始担忧明天这一环节能否圆满完成。

但此时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明天就要开场,赶鸭子上架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到了酒店,会展公司的老板以及同事们已经等候在门口。

她的老板姓何,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为人面玲珑,连忙迎了上来,各种好话官话套话张嘴就来,这种本事让敬知很是佩服。

刘斯言与何老板会了面,态度礼貌但显得颇为冷淡,显然是不愿多谈。

又有一个女人迎了上来,笑容满面,想和刘斯言攀谈,她是另一个项目负责人唐曼,与敬知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

刘斯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向敬知说: 我累了,可以先休息吗?

他是向敬知还的情,其余的人可以一概不理。

何老板体制内跳出来单干的,惯会察言观色,把下属挤到了一边,唐曼,你先去看看会场搭建情况。

又对敬知说道: 敬知,刘先生舟车劳顿,你先带嘉宾上去休息。

刘斯言住的是海景行政套房,酒店有专门接待人员指引,敬知还是跟随他们到了楼上。

在刘斯言关门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刘先生,明天演讲前,需要给您安排妆容师吗?

女嘉宾比较关注台上的形象,男嘉宾一般不怎么在意,刘斯言在不在意,敬知不知道,所以多问了一句。

刘斯言关门的动作一顿,突然靠在了门框上,把墨镜一摘,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眉眼深邃,瞳孔的颜色很浅,相貌非常漂亮,可搭配冷白的肤色,显得薄凉了些。

敬知看懂了他的想法。

他不需要。

不知道是出于对外貌极端的自信,还是出于对自身演讲实力的自信,总之,他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往他身上堆砌。

敬知了然点头,和他告辞,刘先生,我先离开,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敬知安顿好了刘斯言,又去现场监督搭建情况。

其间又有好多个电话打进来,有执行公司的,有设计公司的,有冠名商的,有合作商的,有赞助商的,有媒体单位的,有行业协会的,有地方领导的……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

敬知揉了揉刺痛的胃部,刚挤出一点时间,吃了两口盒饭,又有电话打进来。

她看也没看就点了接听。

来电并非工作电话,敬知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听出了这位班主任的谴责之意。

程女士呀,姚书杰又惹事了,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小时候不管长大了要犯罪。

挂了电话,敬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比起心头的压抑,她觉得胃部的难受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姚书杰不是她的孩子,是姚盛宇的哥哥的孩子,当年这对夫妇遭遇车祸,双双殒命,只留下一个几岁的男孩,敬知和姚盛宇结了婚,照顾孩子的负担自然也落在了她的头上。

离婚后,姚盛宇给她分的财产很丰厚,对她只有一点要求,他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敬知需要保持婚姻续存的状态,暂且替他照顾好家里的老小。

敬知爱他,愿意维系这样一段奇怪的关系。成年人的生活,不就是难得糊涂地过且过么?

但有些事情终究讲一个缘分,这么些年,她和这个孩子始终不亲,姚书杰甚至还对她有不小的敌意,在奶奶高素云的纵容溺爱下,越发肆无忌惮,长成了不良少女。

敬知的心里憋得慌,阴沉着一张脸走出长廊。

她在公司的人设是威严而肃穆的,能力虽强却难以亲近,下属看见她的脸色,纷纷靠边站,不敢吭声。

敬知走进洗手间,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冰凉的水温让她渐渐平复了思绪。

这时,她听见了唐曼的声音,略带刻薄的语调: 哟,这不是风头正盛的大红人么?怎么,没去陪陪你的特邀嘉宾?

敬知猛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抽出擦手纸。

唐曼看见她的脸色,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挤兑。

敬知把纸丢进废纸篓里,缓了缓脸色,对她说: 唐曼,我有些事,请你帮忙盯一下会场,处理好了我就回来。

程敬知的控制欲一向很强,她手中的项目,所有关键的环节都由她亲自把关,很少有人能插手,哪怕是老板也改不了她的倔脾气。

唐曼有些诧异,接着翻了个白眼,你的事干嘛差遣我?我看起来好欺负吗?

该给你的,我会给你。

你放心交给我吗?

比起王志强,我更放心你。王志强是另一个项目负责人,本事没多少,但因为溜须拍马深得领导的心。

唐曼自然不会放弃出风头的机会,应下了这个差事。

敬知暂时得以脱身,驱车赶往学校,半路又收到老师的消息,先开车到了医院,给那个孩子交了费用,才返回学校处理这事。

校长办公室里,站着姚书杰、校长、班主任,以及接到报警的警察,因为涉及未成年人暴力,这个案子处理得很是低调。

敬知本想拿出成年人的理智,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件事,就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但看见姚书杰翻白眼望天的表情,立刻就想到那个瘦弱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一个是私立学校、锦衣玉食的刁蛮小姐。

一个是公立初中、贫苦出身的小孩,伤得那么重都没钱交住院费。

两相对比,就像是一桶滚烫的油,浇在了敬知的心头。

她三两步冲到姚书杰的面前,抓起她的头发,抬起手就往她脸上扇了两巴掌。

沉重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都呆呆地看着这个满脸阴沉冷硬的女人。

姚书杰被打懵了,愣了两秒才哭出声来,眼中是不可思议。

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打我少女尖锐而恶毒的诅咒让人心惊。

孩子并不都是天使,有些小孩的恶让人触目惊心,姚书杰让敬知深切明白了这一点。

警察连忙上前,拖住了盛怒中的敬知,打人是犯法的,靓女,冷静点。

老师和校长也连忙劝导,说不要用暴力解决问题。

姚盛宇的母亲高素云也接到了消息,赶忙过来。姚书杰一看见奶奶,立刻扑到她的怀里,控诉敬知的罪行。

这位贵妇人向来都是体面的,从容的,穿着讲究,谈吐文雅,待人接物面玲珑,是敬知一辈子都学不来的圆融。

高素云穿着精致华丽的旗袍,上了年纪却保养得极好,说话的语调起伏舒缓: 敬知呀,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孩子的。

敬知突然感到索然无味。

——

敬知从学校出来,已差不多到了零点。

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还一直接着电话。

高素云看见她这模样,也不太高兴,认为是敬知太忙,疏忽了姚书杰的教养。

姚家并不缺敬知赚的那点钱,不提姚盛宇的事业蒸蒸日上,就是姚家也是有底子在的。

高素云对于敬知这个儿媳的期盼,并不在于她的事业有多成功,而在于她能够全身心照顾家庭,让姚盛宇无后顾之忧,但显然,敬知是不合格的。

高素云叹了一声,用慢悠悠的语调说: 我从大城市来到这里,就是图这里环境好,还以为可以颐养天年,哪里想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没有一个字是数落敬知的,却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敬知的失职。

南方的水土气候养人,五年前,高素云出于养老的目的,加上姚书杰易感呼吸道疾病,对空气质量的要求很高,合计一番就搬到了这里。

姚盛宇无法窝在这个安逸平静的地方,他有自己的事业要经营,正准备大展宏图。敬知与姚盛宇有承诺,需要扮演好他的妻子这一角色,只好辞了大厂的工作,跟随一老一小来到这座小城,过一段预期之外的生活。

一待,就是五年。

五年,却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腥咸的海风吹啊吹,仿佛亘古不变,把时间扯成一丝一缕的碎片,把人缠绕在里边,用蜜色的夕阳裹住,尘封。

敬知觉得,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变老了。

敬知出了学校,没急着赶往会场,把车停靠在路边。

车子外边,是细雨蒙蒙的天,还有空无一人的街道,绵密的细雨宛若一张巨网,将万物覆盖。

她打开手机,看到了唐曼的微信消息,告诉她会场搭建已经完成,彩排和调试工作都很顺利。

敬知回了一个: 感谢。

唐曼还没睡,立刻回答: 你答应的事情别忘了。

没忘。

至于其他不重要的事情,敬知选择了忽视。

她点开了姚盛宇的微信对话框。

上一次聊天,还是在十天前,敬知主动地询问他的近况,姚盛宇的回复很晚,也很简短,只说很忙。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今天,敬知询问他: 近期有时间吗?客气得像是邀约客户,却还未得到回复。

她的生日就快到了,她希望他能记住,但她明白,这或许是一种徒劳。

敬知淡淡一笑,刚要放下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姚盛宇终于回复了她: 还在忙,有事吗?

敬知想了很久,许多话萦绕心头,最终却只回答: 无事。

那睡吧,已经很晚了。

嗯,晚安。

晚安。

有一瞬间,敬知会突然感到,自己似乎记不清姚盛宇长什么样子,但在下一刻,她就会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呢?

姚盛宇是她千辛万苦追来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她的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在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哪怕是最后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是有结果的,这个结果,却是苦果。

几分钟后,姚盛宇的电话打了过来。

敬知的心里像是划过一根火柴,带来一丝温暖的微光。

她按下了接听键。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些疲倦: 妈打电话给我,说你和书杰闹了矛盾,孩子还小,从小没了父母,也很可怜,有事情要慢慢处理,不要动手动脚。

敬知心中的火苗熄灭了,飘出一缕青烟,是烟灰的尸体,接着是一种空荡荡的冷意。

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觉得哑口无言,于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姚盛宇察觉到她的沉默,叫了她一声: 敬知?你在听吗?

敬知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亮打火机。

她很少碰烟酒,高素云出身正派,姚家是体面的家庭,对这个比较反感,况且她也不能给姚书杰立下不好的榜样。

今晚住酒店,她可以有这点任性。

她抽了一口,吐出烟雾,用沙哑的嗓音回答: 好,我知道了。

你……

姚盛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敬知只想静一静,罕见地,主动结束了通话。

我明天的工作很忙,先这样吧。

敬知立刻挂了电话。

姚书杰是个可怜的孩子,对待这个孩子,她用上了生平最大的耐心和爱心,并非是出于怜悯,而是出于一种共情。

她出身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背井离乡,谋求生路,后来在他乡生了儿子,对她这个女儿就很少过问了,只逢年过节的时候寄回来一些生活费,交给抚养她的伯母。

她作为留守儿童,从小便由伯母带大,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愣是把她拉扯大了,还供出了一个名校毕业生。

伯母以博大的胸怀和爱心接纳了她,敬知原本想把这份恩情传递给姚书杰,但她失败了。

或许正如高素云所想的,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伯母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她无法做到呢?

敬知把抽了三分之一的香烟熄灭,捂着脸,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正在这时,手机又响起。

敬知麻木地按下了接听键。

她听见了王鑫瑞焦急的声音: 程总,刘斯言不在酒店,不知道去哪了,我也联系不上

敬知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明一点,什么?

刘斯言不在酒店,我联系不上他

敬知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气。

一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袭上心头,敬知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其他嘉宾呢?

都在呢除了刘斯言。

你继续找人,看看能不能调取监控,有消息告诉我,今晚算加班,辛苦了。

她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她既担心明天的工作能否顺利进行,更担心刘斯言的人身安全,他们作为组委会是担了很大的责任。

敬知边开车前往酒店,边通过各种手段联系刘斯言,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联系到了他。

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有点困惑的样子: 程敬知?

是我。你在哪里?

刘斯言皱了皱眉,他在国外待过,很注重个人隐私,并不喜欢这种命令式的问询。

敬知难以控制情绪,加重了语气: 刘斯言,你在哪里?回答我

她的语气是沉重的,冷硬的,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刘斯言一时之间难以把她和那个轻声慢语、姿态客气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我在酒吧。

敬知的脸抽了抽。

酒吧明天一早还要登台演讲,大半夜的跑去酒吧这些公子哥,看起来高冷但私下却很会玩啊。

敬知忍了又忍,把手机话筒按住,告诫自己这是重量级嘉宾,才没有飙出脏话。

哪个酒吧?

刘斯言心中不高兴,还是把地址告诉了她。

他喝得其实不多,对自己的工作心中有数,敬知完全是多虑了。

比起到酒吧喝酒,他更愿意在酒店游泳或是看球赛,大晚上的跑出来,是受到了朋友的邀请,这位朋友恰好在此旅游,两人多年未见,没有拒绝的理由。

敬知导航到了酒吧附近,在进去前先嚼了颗口香糖,把嘴里的淡淡烟味给消下去。

下了车,走进酒吧,看见刘斯言端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红,但眼中还是清明的,心下松了口气。

要是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敬知想死的心都有了。

危机暂时解除,敬知也恢复了理智,态度和缓许多,刘先生,我们回酒店吧。

刘斯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这女人好会变脸,在客气和不客气之间无缝切换。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坨。

敬知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看见了什么叫烂醉如泥。

刘斯言眨了眨眼,告诉她: 他是我好友,带走他。

敬知想说,我管他去死。

但还是耐着性子说: 我们先走,一会儿我的下属会过来处理。

刘斯言接受了这个解决方案。

两人到了门口,天又下起了雨,雨势不小,滴滴答答落下来。

车子离酒吧有一段距离,敬知问前台要把伞,夜班店员懒洋洋地回答没有,两人只好冲进雨里,快步跑去。

初春的雨落在身上,还是有些许凉意,敬知拿出一条毛巾给他擦拭。

刘斯言盯着那条毛巾,有些难为情似的,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接过来。

敬知说: 一次性。

他接了过去,慢慢擦拭脸上和身上的雨水。

敬知忍受着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正开着车,突然听到他说: 你要不要擦一擦?

不碍事。她急于回到酒店,把这尊佛安顿好了才能踏实点。

还有毛巾吗?

没了,最后一条。

介意我用过吗?

敬知突然转头瞥了他一眼。

冷白的皮肤,红得耀眼的嘴唇以及浅色的眼睛,被雨水浸润以后更有一种极端的美。

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正认真地看着她。

敬知转过头直视前方,不需要。

敬知再次亲自把他送上了行政套房,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都很沉默。

刘斯言是习惯了对陌生人沉默。

敬知是觉得暴露了本性,就没必要再敷衍了,等明天的工作结束,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了。

只是给嘉宾呈现出情绪失控的状态,让她有些难堪,这不符合她的职业素养。

敬知靠在廊外的墙上,双手插兜,看着他刷卡开门。

她只希望刘斯言能乖乖地,完成明天的任务,不要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刘斯言刷卡开了门,刚要把门关上,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女人的个子高挑,无疑是好看的,但这种好看是中规中矩的好看,鹅蛋脸、大眼睛、浓眉毛和高鼻梁,是北方典型的盘靓条顺,好看但无趣,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四平稳,给人印象不深。

她很容易让刘斯言想到学生时代那个学习最好、性格最乖的女生,她们长大以后,应该就是这副模样,走同样的路,过同样的生活,体面、稳定、波澜不惊。

而事实确实如此,敬知的前半生就是这么度过的,主动追求姚盛宇,是她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此刻,她一成不变的中规中矩被打碎了,原本妥帖得体的职业装被雨水浸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脸上的淡妆脱落,可以看得出成熟的痕迹。

她靠在墙上,下颌微微仰起,双手插兜,姿势有些散漫,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动作,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倦怠。

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呈现出来的,却是沉默。

刘斯言想到了游乐场的那面墙,挂满了爬山虎,布满了苔藓,雕饰剥离,逐渐散落,无人问津,也无人在意。旧日时光里,这里曾带给人们多少快乐。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轻轻地,就像风吹过湖面,在理智尚未回笼之前,一句话瞬间脱口而出: 先进来洗个澡吧。

敬知抬起眼睛看着他,那种惊讶不加掩饰。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是成年人,这种邀请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敬知的相貌很好,以往接待嘉宾时,也会有一些拎不清的货色发出这种暗示,敬知都是不动声色推了回去。

但她知道,刘斯言没有这种意图。

刘斯言反应过来这句话可能引发歧义,连忙解释: 夜里天冷,你最好不要这么出去。如果你介意,另外订一间房,但临时预订可能比较困难。

敬知第一次知道他也能说这么多话。

旅游旺季,房源确实紧张,敬知住的酒店都不在这里,离这家五星级酒店有十五分钟的距离。

并不是一个很远的距离,按照敬知的处事习惯,应该和刘斯言解释这点,并保持一种安全得体的距离。

但她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

脑海中浮现很多种想法,很多都不着边际,不可否认,她糟糕透顶的心情确实因为刘斯言的关心而感到妥帖。

哪怕她知道,这只是这个青年的一种处事风格。

她点了点头,说: 那就打扰了,我想用一下烘干机。

行政套房有主卫和客卫,也因此避免了一些尴尬。

敬知走进客卫,把衣服脱下,丢进洗衣机里速洗烘干。

她打开蓬头,微仰起头对着天花板,任由热水从脸上滑落,思绪万千,没个边际。

除了姚盛宇,她从未和另一个男人在深夜共处一室。而她和姚盛宇共处一室的时间,也是极少的,有没有二十次?敬知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

从初识姚盛宇,到步入婚姻殿堂,再到离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两人一共相识十二年,躺在同一张床上直至天明的次数,屈指可数。

男女关系纷繁复杂,并不能以爱或恨一言概之,敬知并不恨姚盛宇的冷淡,她只是觉得,这是一种代价。

就像有些男人各方面条件都不足,只能以高彩礼作为筹码,才能得到一桩比较满意的婚事,出身并不好的敬知能高攀姚盛宇,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她的丈夫不爱她。

她是在大学期间认识的姚盛宇,少女时期萌生的紧张、羞涩、期待和辗转难眠,这些微妙情愫都送给了这个如同光一样耀眼的少年。

但当年,太过普通的女孩,并未进入姚盛宇的眼中,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同样耀眼、个性十足、极具才华的女孩子,他们的恋情公开而高调,在校内一直是广为流传的卦,直至两人不欢而散,敬知才有了涉足的空间。

但那段感情,能算是恋爱吗?敬知不知道,或许算是她的一厢情愿,姚盛宇从未有过公开表示,和她相处时也是冷淡而平静的,年轻情侣该有的激情,和他们全然无关。

直至后来,姚盛宇的哥哥和嫂子遭遇不幸,给姚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他经历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时期,经此变故,性子也从阳光开朗变成了阴郁沉默。这期间,都是敬知陪他度过的。

他并不爱她,和敬知结婚,更多是出于一种习惯,以及一种回报。

没有什么比缔结婚姻更好的回报,哪怕敬知的出身不够好,哪怕他有更好更合适的选择,哪怕高素云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只是,他无法给她男女之间该有的感情。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从未有过欺骗,只是愿者上钩,赌局已定,输了也怨不得谁。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这是代价。

敬知闭着眼睛,任由热水从头上、脸上、身上滑过。

这些水,比姚盛宇更能感知她身体的存在。她的爱情,她的婚姻,是如此模糊,就像这让人看不真切的水雾。

敬知洗得有点久,久到刘斯言都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但他没有表示,这种情况有点尴尬,所以他洗好澡以后,就坐在客厅里看足球赛。

这场球赛足够精彩,但他的心思全然没有放在上边,他总觉得,好像有淅淅沥沥的水声萦绕在他耳畔,有一双倦怠的眼睛透过水雾在看他,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为何总是沉默。

这种想法只存在了几秒,刘斯言意识到的时候,觉得不太合适,又强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球赛中,只是仍心不在焉。

以至于那间浴室传出来声响之时,他愣了一下,就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走到浴室门口拍门。

你还好吗?

里边没有回答,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刘斯言思索片刻,终于决定推开那扇门。

他看见敬知倒在了地上,台上的物品散落一地,他连忙蹲下来扶起她,轻拍她的脸庞,呼唤她的名字。

程敬知

水龙头的水还没关,他又被水淋湿了,连忙把水关了,扯了一条浴巾裹在她身上,把她抱出了浴室。

她的脸庞被蒸腾的水汽浸润,略有些红,但呼吸和心跳都是正常的,刘斯言心下松了口气,打算先给她做些抢救工作,却撞进了一双迷离的眼睛,还有些湿润发红。

他顿时愣住了。

敬知醒过来,刘斯言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连忙把手从她身上拿开。

分明不是他故意的,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敬知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而后逐渐清明,还未等他解释,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脸色通红,嘴唇紧抿的青年,从他怀里出来,扶着旁边的柜子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坐到了沙发上。

谢谢。她说的第一句话,我有低血糖症,想必是今天没吃好饭,你这里有食物吗?

刘斯言心下松了口气。

他害怕被她当作趁人之危的好色之徒。

却从未想过,或许,是这个女人对他心怀不轨。

敬知身上有一种不会犯错的气质,哪怕真的是她错了,也很容易让人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

不是她错了,而是自己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很久以后刘斯言才总结出这一点。

刘斯言走到冰箱前,打开来看。

倒是有红酒、白酒和威士忌,以及一些包装极度辣眼睛的矿泉水,还有一些切好的水果用保鲜膜盖着,是两小时前送来的,还很新鲜。

这家酒店怎么净整些没用的东西。

刘斯言皱了皱眉,刚想打电话叫人送餐,敬知就走到他身边,从冰箱里拿出果盘。

就吃这个吧,谢谢。

他闻到了她身上浴盐的气味,和他身上的气味一致,是酒店提供的白茶浴盐,却让他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尴尬,握着冰箱门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敬知拿起果盘,走到沙发前坐好,是最端正的姿势,边用餐叉串起水果吃着,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看。

刘斯言看着她滴水的头发,有些难以忍受,把一条毛巾盖在她头上, 忍住了想帮她擦拭的冲动。

敬知愣了一下,又说了声: 谢谢。然后慢悠悠地擦头发。

就像兔子在慢慢吃草,边吃边打理自己的毛发。

初次见面,给人以精明干练印象的女人, 私底下竟然有些呆。

刘斯言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似专注看球赛, 实则用余光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电视上,那专注的神色,与认真学习的学生别无二致。

刘斯言却不可避免想到了刚才的场面。

哪怕是在实施救援,他也不可避免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认真地吃完了果盘,感觉到身体恢复了机能, 眩晕感已经减缓,再次对刘斯言表示感谢。

不客气

刘斯言的语气有些僵硬, 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她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敬知虽然结婚又离婚, 但对情事一知半解,并不知道这种暗含深意的眼神究竟指向哪里, 只本能觉得有些危险。

危险……

嗯,危险。

她的人生, 似乎就是缺少了这种东西,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身体缺少了血糖就要及时进食, 她可能也需要一点新的东西,才能让她重新活过来。

溺水的人,无论采取什么手段自救,都是可以理解的。

敬知认真地看着刘斯言,那种打量让他感到万分不自在,就像是水, 从他头顶开始慢慢滑落,一丝一缕地滑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浸润他的每个毛孔。

这样近乎冒犯的视线,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你在看什么?

他是漂亮的,无论是脸庞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 羞恼状态下,更显得耀眼夺目。

敬知瞬间产生了一些危险的想法。

她顶着一张不会犯错的脸,认真地询问他: 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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