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雾气在路灯下蒸腾。
灯光被潮湿的空气染成病态的黄色，将街道浸没在一层沉郁的迷蒙。
林予辰站在那栋老旧居民楼下，脖子上的警徽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
他的外套还残留着局里空调的冷气，而面前这栋楼散发着潮湿和漆料腐蚀的气味，远比案卷上的任何一行文字更叫人不安。
巡逻警和法医己经到了，现场控制措施相对到位，但楼道里的嗡嗡议论始终没能被肃清。
死者是二楼的住户韩易，本地小公司职员，三十一岁。
最怪异的是他离奇的死亡方式——从自家窗台一跃而下，摔断颈骨，可旁边桌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十几只镜子，正对着窗台角度，好像是特意让自己在无数面反射中完成坠落一样。
“林队，法医刚结束初检。”
一个年轻警员走过来，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压抑，“楼里的监控没拍到异常，楼道有人经过，但无目击证人。”
林予辰点头，抬脚上楼。
地板黏腻，每踏一步都像踩进异样的紧张感。
他低声问道：“家属呢？”
“没联系上，死者独居。
邻居说他最近状态很差，夜里常自言自语。”
房门微开。
一股怪异的寒气扑面而来，无风，却莫名凉意。
案发现场灯光惨白——桌上那排镜子在灯下泛着诡异冷光，镜子里反射着窗外湿漉漉的黑夜，也映出林予辰略带迟疑的身影。
他很快回神，蹲下察看窗台边缘。
旁边的法医收整理了手套，轻声道：“没有挣扎痕迹，排除他杀。
死者面部带着明显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他顿了顿，又补充，“照理说，窗子的高度刚好能让人看到外面街道，但案发时间是凌晨三点，街上空无一人。”
林予辰环视房间——衣物灰暗，墙上贴了一张某栋废弃医院的旧照片，角落里电脑屏幕上居然还残留着昨天晚上的都市传说首播界面。
他记得近来网络上关于荒废医院的视频很火，有人特意挑战首播探险，其中一个失踪案还在并案侦查。
镜子整齐排列，角度严丝合缝——死者像是提前为自己的死亡做了某种心理铺垫。
他走近桌面，每一只镜须都仔细端详。
镜面上细小的水滴未干，仿佛有人深夜中反复擦拭。
林予辰皱眉，低声问一旁取证人员：“有没有检测到指纹？”
对方摇头：“全是死者自己的指纹，单一，不像进过外人。”
林予辰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
一辆清洁车轰鸣驶过，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面划出一道扭曲的轨迹。
这里的夜晚，比平时更压抑。
他忽然问道：“韩易最近有精神疾病就诊记录吗？”
警员迟疑道：“没有备案，但邻居说他害怕照镜子，有时甚至在楼道里敲别人的门，问‘有没有看到影子在动’。”
林予辰望向那排镜子，自己投影在镜面上的脸显得异常苍白。
这个房间仿佛是都市阴影的缩影——技术与迷信、现实与恶梦、孤独与恐惧混杂融合。
他走到电脑，指尖轻点鼠标，恢复了死者最后一次浏览的网页。
正是那家流传己久的都市首播频道，评论区密密麻麻全是关于“镜中鬼影灵界裂缝”的讨论。
法医递来一份死者遗物清单，林予辰接过扫了一眼。
里面备注了一个奇怪的字条——只有一个字，写得歪扭扭的：“影”。
他低声念了出来，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鬼故事——影子是人的第二面，会在失控时走得比主人更远。
就在这时，现场灯光突然闪烁，西周一瞬间昏暗下来。
窗外的风似乎变得急促，门缝里钻进一缕不属于现实的寒意。
林予辰皱眉，身后警员下意识退了一步，整个屋子里静得仿佛只剩心跳声。
他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整屋子没发现第三人痕迹，但是镜子排列和窗口布置太诡异。”
他指着窗台和镜子的位置，“你们注意到没有，死者是在所有镜子的注视下跳下去的。
如果说自杀是因为极度恐惧，那这些镜子到底是恐惧的来源还是见证？”
警员们面面相觑，无人作声。
法医低声道：“镜面很干净，没有异常血渍，但部分角落贴了碎纸，像是在遮挡什么。”
林予辰将碎纸撕开——镜子下方竟然贴着一张小区地下室的出入口照片，上头用红笔划了一个圈。
这种无序的“提示”，仿佛暗示着更多未被揭开的秘密。
他突然想到了最近城市里接连发生的三起类似离奇死亡案件——每一起都与镜子、影子和某些都市传说有莫名联系。
案件背后那股难以言明的压迫感，正如现实里无法排解的阴影般，悄然向人群悄然蔓延。
大厅外的小雨再次拍打玻璃，夜色沉重压在每个人肩头。
林予辰放下手中的遗物清单，对身边警员道：“去查一下这栋楼和死者的社会活动圈，有没有人近期提及好像见到异常‘影子’或是跟地下室有关的灵异事件。
还有，那家都市探险的首播账号，也一并核查。”
警员答应，赶紧离开现场。
林予辰独自站在窗前，凝视镜中的自己。
镜面里的人影随着灯光闪动微微变形，他努力分辨心跳和呼吸的节奏，以此抑制内心的不安。
楼下车流稀疏，雾气愈发浓重。
附近一条街道边，有老人倚门而立，目光凌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林予辰隔窗望去，老人身影渐被雾色吞没。
他回头最后看了眼那排镜子。
内心深处，一股莫名的冲动如影随形，提醒着他这起案件不仅仅是一起自杀。
整个都市的阴影，仿佛都在无声地呼吸。
他按下门把，带着一丝无法言明的好奇和警惕走出房间。
楼道灯光投下长长的影子，林予辰默默记下所有细节，准备明日继续并案侦查。
他知道，这座城市的夜还很长，而属于他的调查刚刚抵达阴影深处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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