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啼 · 寒门毒妃第一章：穿越成祭品痛。
像是全身骨头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的痛，是苏清颜恢复意识的第一个感觉。
耳边是嗡嗡的哭泣声，还有婆子尖利又不耐烦的催促。
“哭什么哭！
能替大小姐嫁给厉王，是你们三小姐天大的造化！
赶紧的，把嫁衣给她换上，花轿就在外头等着了！”
一股不属于她的、混杂着绝望和恐惧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苏清，靖国侯府庶出的三小姐，年方十五，生母早逝，性格怯懦，在府中如同透明人一般。
而那个所谓的“造化”——厉王轩辕澈，曾是战功赫赫的铁血战神，却在半年前一场惨烈战役中身中奇毒，双腿瘫痪，容颜尽毁，且性情变得暴虐无常。
御医断言，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皇帝“开恩”，将靖国侯府的嫡长女指婚给厉王冲喜。
但侯府怎舍得嫡女去守活寡甚至陪葬？
于是，这“殊荣”便落到了无人问津的庶女苏清头上。
而原本的苏清，在听闻消息后，惊恐交加，竟在丫鬟的哭诉中一口气没上来，生生吓死了。
再睁开眼，壳子里己经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化学高级教师、实验室主任苏清颜的灵魂。
“呵，冲喜？”
苏清颜在心中冷笑，这桥段真是古今通用。
她努力适应着这具虚弱身体的同时，大脑己经开始飞速运转。
两个粗壮的婆子不顾她“虚弱”，粗暴地将一件大红的嫁衣套在她身上。
嫁衣料子粗糙，刺绣敷衍，可见侯府有多不重视这次替嫁。
“快点！
误了吉时，王爷怪罪下来，你们谁担待得起！”
又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掀帘进来，声音刻薄。
苏清颜认出来，这是嫡母身边的王嬷嬷。
她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必须先活下去。
她被半扶半拖着出了那间破旧的小院，塞进一顶寒酸的花轿。
轿子颠簸着抬起，吹吹打打的喜乐也透着一股敷衍了事的气息。
轿子里的苏清颜，悄悄掀开盖头一角，观察着外面。
街道两旁是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依稀可闻。
“可怜哦，如花似玉的姑娘，送去给厉王冲喜，这不是往火坑里推吗？”
“嘘！
小声点！
厉王府的人也是能议论的？
不过听说那位现在……跟恶鬼没什么两样……靖国侯府也真做得出来，用一个庶女顶缸……”恶鬼？
火坑？
苏清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再恶，能恶过人心吗？
再坑，能坑过她前世那场莫名其妙的、葬送了她整个实验室和生命的爆炸吗？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活一次，那她就绝不会再像原主那样任人宰割。
化学，就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这个时代的人对毒、对药的理解，在她看来，如同稚子舞剑，粗糙而危险。
而她，将重新定义什么是“毒”。
不知颠簸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下。
厉王府到了。
没有新郎迎亲，没有热闹的仪式，甚至连宾客都寥寥无几。
府门前悬挂的白灯笼甚至比红绸更多，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苏清颜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引着，穿过重重庭院。
所遇之下人，皆屏息静气，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压抑的恐惧。
最终，她被带到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静心苑”。
与其说是新房，不如说更像是一座精致的牢笼。
“王妃请在此歇息，王爷……王爷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前来。”
引路的嬷嬷声音平板地说完，便退了出去，并从外面将门轻轻带上。
苏清颜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落锁声。
她被软禁了。
新房内红烛高燃，却驱不散那股阴冷之气。
苏清颜一把扯下碍事的盖头，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陈设简单，但用料考究，可见王府底蘊。
她走到窗边，窗户也被从外面钉死了。
看来，这位厉王殿下，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把她娶进来，就是让她自生自灭，或者，等着给她收尸。
苏清颜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点心和一壶水。
她拿起一块点心，凑近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捻开，仔细观察。
“啧，手段真低级。”
她低声自语。
点心里掺了微量的夹竹桃粉，毒性缓慢，长期服用会导致心悸衰竭而死。
看来，这府里希望她死的人，不止一个。
她毫不犹豫地将点心扔出窗外。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的一盒胭脂，和墙角一盆有些萎蔫的植物上。
那是……一品红？
苏清颜的眼睛亮了起来。
绝处逢生，机会来了。
她迅速行动起来。
先是从嫁衣的内衬撕下几块相对干净的布料，然后小心翼翼地折下一品红的叶茎。
一品红全株有毒，其白色乳汁毒性尤烈，接触皮肤会引起红肿过敏，误食则会导致呕吐、腹泻，甚至死亡。
但她需要的，不是简单的毒汁。
她将一品红的枝叶捣烂，用布料过滤出汁液。
然后，她取下头上的银簪——这是原主唯一值钱的首饰。
她将银簪的尖端在烛火上灼烧，然后蘸取少量一品红汁液，再次灼烧。
她在利用高温让汁液部分焦化，并促使其中某些成分发生微妙变化。
这个过程粗糙而危险，但她需要尽快制造出一点能防身的东西。
接着，她又将胭脂化开，利用其中含有的少量朱砂（硫化汞）和铅粉，结合水壶里的水，进行简单的沉淀和分离。
她不是在提炼纯净物，而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制造具有刺激性的混合物。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烛燃掉了大半。
苏清颜额角渗出细汗，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但她手上动作不停，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实验室。
终于，她得到了小半瓶浑浊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以及一些黏着的深色糊状物。
她将液体小心地藏进袖袋的暗格，糊状物则抹在了几根银簪的尖端，然后用布条缠好，藏在枕下。
这只是最初步的、粗糙的“化学武器”，但足以让靠近她的人吃点苦头。
就在她刚收拾好一切，准备休息一下时，门外传来了开锁声，以及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
“王爷有令，请新王妃前去侍疾！”
来了。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嫁衣，脸上恢复了几分原主那怯懦的神情，低眉顺眼地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太监，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
“王妃，请吧。”
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她身上扫过。
苏清颜怯生生地应了一声“是”，跟着他们走出静心苑，朝着王府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气氛越是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最终，他们停在一座巨大的殿宇前。
殿门漆黑，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门楣上悬挂的牌匾，“幽冥殿”三个鎏金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王爷就在里面，王妃，请。”
太监推开殿门，一股更浓郁的药味和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点着几盏油灯。
隐约可见殿内陈设华丽却冰冷，最里面是一张巨大的雕花拔步床，厚重的帐幔垂下，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苏清颜敏锐地感觉到，帐幔之后，有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定着她。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漠然，甚至带着一丝……毁灭欲。
“奴婢……妾身，参见王爷。”
苏清颜按照记忆中的礼仪，微微屈膝，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帐幔后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压迫感十足。
旁边的太监阴恻恻地开口：“王爷缠绵病榻，口渴难耐，王妃既来侍疾，便先去为王爷倒杯水来吧。”
苏清颜抬头，看到床榻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她依言走过去，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茶壶，心中便是一凛。
茶壶嘴的内壁，有一种极淡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甜杏仁味。
氰化物？
不，不对，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高纯度的氰化物。
是苦杏仁？
或者……桃仁？
她迅速判断出，这壶水被人动了手脚，虽然剂量可能不足以致命，但绝对会加重轩辕澈的病情。
是试探？
还是真的有人想借她的手毒杀厉王？
苏清颜心念电转。
如果她首接指出水有问题，无法解释她如何得知。
如果她倒水给轩辕澈喝，无论他喝不喝，都可能落人口实。
她端起茶杯，背对着帐幔和太监，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杯口抹过。
袖中那瓶粗糙的刺激剂，沾了一丝在指尖，混入了水中。
然后，她端着水杯，走向床榻。
“王爷，请用水。”
她声音轻柔，带着畏惧。
帐幔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得可怕的手掀开一角！
一张近乎完美的侧脸露了出来，线条冷硬，下颌紧绷。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从他脖颈处蔓延而上、隐入鬓角的暗红色毒斑，如同蜈蚣般狰狞，破坏了一切美感。
而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如同万年寒冰，只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窟。
他没有接水杯，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清颜，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苏清颜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手稳稳地端着杯子，没有一丝晃动。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怀疑、暴戾，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的痛苦。
突然，轩辕澈猛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破碎，仿佛肺都要咳出来。
他挥手指了指矮几上的一个药碗，里面是黑糊糊的药汁。
旁边的太监立刻道：“王爷要服药了，王妃，试药。”
试药。
这是要将“毒杀”的罪名坐实？
还是惯例？
苏清颜看向那碗药。
颜色深褐，气味复杂。
她轻轻嗅了嗅，脑中飞速分析着其中的成分：乌头、附子、马钱子……都是大毒之药，以毒攻毒？
但比例似乎有些问题，尤其是马钱子（士的宁）的含量，似乎偏高了些。
长期服用，会加剧神经系统损伤，难怪他瘫痪且性情大变。
这药，本身就有问题！
开药的人，其心可诛。
她不能喝。
但拒绝试药，就是违逆王爷，当场可能就会被格杀。
电光火石之间，苏清颜有了决断。
她端起药碗，却没有喝，而是对轩辕澈说道：“王爷，此药……似乎不妥。”
“哦？”
轩辕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有何不妥？”
旁边的太监脸色微变。
苏清颜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尽管脸上还带着怯意，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妾身……妾身未出阁时，曾偶得游方郎中传授，略通药性。
此药中，有一味‘马钱子’，性大毒，用量需极为谨慎。
观此药色泽气味，此味药似乎……重了些许。
王爷久服，于身子恐非益事。”
她不能首接说这是毒药，只能从“药性”角度提出质疑。
这既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又将矛头指向了开药之人。
轩辕澈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那股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颜，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看个透彻。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比怒骂更令人毛骨悚然。
“有意思。”
他缓缓说道，目光却依旧冰冷，“本王的王妃，倒是个懂药的。”
他挥了挥手，对太监道：“高守，把这药倒了。
再去请陈太医来，就说……王妃觉得他的方子，有问题。”
太监高守脸色一白，连忙躬身：“是，王爷。”
他端起药碗，匆匆退下，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苏清颜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惊疑。
帐幔重新落下，隔绝了轩辕澈的视线。
苏清颜站在原地，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第一关，她暂时过了。
她没有喝下毒药，也没有被立刻处死，反而在轩辕澈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也展示了自己“略通药性”的价值。
但这仅仅是开始。
她彻底得罪了王府原有的势力，尤其是那个太监高守和背后的陈太医。
而帐幔后的那个男人，比任何毒药都更危险。
她站在幽暗的大殿中，像一株突然闯入黑暗森林的幼苗，周围是虎视眈眈的毒虫猛兽。
而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脑海中超越千年的知识。
绝命毒师的传奇，就在这幽冥殿的阴影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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