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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万岁最新版本

子吾 著

言情小说连载

《公主万岁最新版本》中的人物陈月娘月娘拥有超高的人收获不少粉作为一部言情小“子吾”创作的内容还是有趣不做以下是《公主万岁最新版本》内容概括:我娘是上京第一美却是个宫斗失败被打入冷宫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我因此成了天玄唯一一个在冷宫出生长大的公01我娘十二岁便成了名动上京的第一美十七岁时参加选别的秀女刚进宫的位份都是宝林、才人之家中地位显赫也不过封个美等到承怀孕生下龙位份才能往上擢只她一入宫便封了嫔皇帝连在她宫中宿了几个初一十五都没去皇后宫那时我娘的风可谓空前绝可再好吃...

主角:陈月娘,月娘   更新:2025-06-13 18: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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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上京第一美人,却是个宫斗失败者。

被打入冷宫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孕。

我因此成了天玄唯一一个在冷宫出生长大的公主。

01

我娘十二岁便成了名动上京的第一美人。

十七岁时参加选秀,别的秀女刚进宫的位份都是宝林、才人之流。

家中地位显赫的,也不过封个美人。

等到承宠,怀孕生下龙嗣,位份才能往上擢升。

只她一入宫便封了嫔位。

皇帝连在她宫中宿了几个月,初一十五都没去皇后宫里。

那时我娘的风光,可谓空前绝后。

可再好吃的菜,日日吃,也有腻味的一天。

毕竟皇帝的桌上,好菜不止一盘。

时间长了,皇帝也开始宠幸别的妃嫔。

不过到底还是我娘宠爱最盛。

即使没有孩子,她的位分也一路升到了妃,封号淑。

但慢慢的,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一点点流逝,宫里年轻的美人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永远也不会停止。

我娘依旧美貌,可皇帝已不再专宠她一人了。

她慌了,想尽办法争宠,和后宫的女人们争来斗去,但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当初的荣宠。

她只好寄希望于肚子,希望能生个皇子,巩固地位。

可找了无数偏方,喝了多少汤药,也怀不上一个。

又几年,我外祖被人陷害横行霸世、贪污受贿。

紧随其后的,我娘也被栽赃谋害龙嗣。

皇帝一怒之下将我外祖全家流放,将我娘贬为庶民,打入冷宫。

曾经专宠的妖妃,一夕之间沦为冷宫弃妇。

昔日风光,不过云烟过眼,再回首只余满目疮痍。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在身。

02

娘受不了打击,从此便得了失魂症,大部分时间疯疯癫癫,少有清醒的时候。

冷宫缺衣少食,她瘦得像根柳条,风一吹就会飘走,没人看出来她怀孕了。

直到那夜雷鸣电闪、狂风大作。

我娘在屋中哭嚎了数个时辰。

隔壁的徐老太妃受不了了。

往日她都是懒得理我娘的,那夜实在被吵得睡不着,这才气冲冲地起身去查看。

这一看,就看到我娘竟在产子。

徐老太妃从前生过孩子,有些经验,赶忙去帮我娘接生。

若不是她,我同我娘必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据徐老太妃说,我生出来的时候跟刚出生的猫儿差不多大,干瘪得像根柴,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瘦小的婴儿。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我求生意志太强,竟这样都叫我活了下来。

我想也是,能不强吗?

不强的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没了。

我虽生在冷宫,但徐老太妃思忖我到底是龙嗣,也不敢怠慢,连忙通知了冷宫的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也担不起责任,赶紧去通传。

消息一层层递上去,最后传回来的小太监说,皇帝那日大约是喝了酒,在看新封的昭仪娘娘跳舞,听了传话,只挥了挥手,叫传话太监滚。

一个滚字,便宣告了我的命运。

只有徐老太妃最高兴。

当初她的女儿三岁便夭折了,如今有了一个我,也算是全了她的愿望,勉强算得上是老来得子。

她喜欢我得紧,把我当亲女儿养。

若没有她,凭我娘一个疯妇,我怕是也活不到三岁。

除此之外,徐老太妃也会教我读书识字。

她从前出身书香门第,也曾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她把我当做亲女儿教养,也把对女儿的期待都放在了我身上。

只是冷宫没有什么条件,我们也没有多的银钱买笔墨纸砚,是以徐老太妃大部分时候都是对我口头教学,写字也只能拿棍子在泥地上画。

但好歹也不叫我做个文盲。

03

冷宫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

平日里吃不饱便罢了,夏日天热,送来的饭菜常是馊的,冬日又太冷。

进了冷宫自然也别想有新衣和炭火供应了,能不能熬过去全看自己造化。

每年冬天都有不少冷宫老人被冻死。

太监们也嫌冷,不想动弹,反正冬日里人死了也不容易臭,常常放好久才有人来拖尸体。

我幼时对冷宫最深的记忆便是大雪的冬天,长满冻疮的手脚,和隔壁的尸体。

徐老太妃在冷宫多年,平日里还会做些针线活,赚点银钱。

只是帮忙拿出去售卖的宫人们要从中收不少利钱,最后到徐老太妃手里的也不剩多少了。

只能换些米汤吃食,勉强把我养活下来。

幼时的我常常饿得肚子疼,看到什么都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太监宫女们借此欺辱我,或是将米饭倒在地上,让我去吃,或是用一块饼、半个窝窝头之类,让我扮狗学猫。

三岁时,一个宫女拿出半块糙米饼,让我学狗叫。

饥肠辘辘的我毫不犹豫地就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汪汪叫。

那宫女勾勾手指,我便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嘴里叫着汪汪汪。

她在我头上摸了摸,笑着同旁边的几个同伴说道: 看看,这就是公主,学起狗来还真是像呢

说完,她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而我眼里只有她左手中的那半块饼,闻着根本已经闻不到的香气,幻想着它有多美味。

宫女注意到我的眼神,拿起饼: 想吃啊?

我用力点头。

她笑着、诱惑着: 那就再打个滚看看。

我正要听话地打滚,突然另一个宫女冲了过来: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陈月娘,你少管闲事。

这个叫陈月娘的把我抱起来,不让我继续扮狗,鼓着腮帮子对其他几个宫女道: 你们再这样,我就去告诉管事姑姑。

几个宫女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欢而散。

其实管事姑姑也并不搭理这档子事,只不过事情闹到她跟前,她难免怪那几个宫女给她找麻烦,少不得一顿骂罢了。

领头的宫女将半块饼随手扔了,我高兴地跑过去捡起来,准备吃,却被陈月娘夺走。

别吃了,脏了,跟我回去吧,我这里有干净的饼。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陈月娘。

她从前在妃嫔宫里伺候,因为性情耿直得罪了人,被安排到冷宫附近做三等宫女,干粗活。

那天她带我回房,帮我洗脸梳头,还给了我一块完整、干净、散发着清香的麦饼。

从此月娘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04

我把那块饼小心地藏在衣襟里,兴冲冲地跑回冷宫,却看见一个嬷嬷正拿着鞭子在抽我娘。

我娘在地上翻来滚去,口中嗷嗷痛呼,也不知反抗。

一位衣着华美高贵的女人正坐在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她是德妃,我认得,我娘从前的死对头。

当初就是她以自己腹中胎儿为代价,陷害我娘谋害皇嗣,害我娘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可她还不愿放过,时不时就要到冷宫来。

德妃自然不是来关心我娘的,而是作为胜利者来耀武扬威的。

徐老太妃说,我刚学会走路那会儿,看见德妃欺负我娘,我还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咬了她一口。

德妃一挥手便把我甩了出去。

你的女儿跟你一样讨人厌烦。她嫌恶地说。

这一次,我冲上去抱住了阿娘。

凌厉的鞭子抽到了我身上。

我疼得大哭,却还是不放手,只喊着: 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我娘虽疯,但看到我被打,一个母亲的本能还是战胜了恐惧,翻身抱住我,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鞭子。

隔壁的徐老太妃听到声音,赶过来在德妃面前跪下磕头求她开恩。

齐妙然,本宫真想杀了你,替本宫的皇儿报仇。

德妃的眼神中满是仇恨,不似作假。

最后,她失了兴致,起身离开了。

徐老太妃爬过来,抱着我哭得老泪纵横。

我却开心地从衣襟里摸出那张麦饼,小心翼翼地分成三份。

一份给阿娘,一份给徐老太妃,最小的那份,留给我自己。

05

我娘大部分时候都是疯疯癫癫的,德妃嘲讽她,她也不懂;打她,她只知道大声嚎哭。

日子久了,德妃也觉得没意思,便来得少了。

不过一年半载的还是要来上一次。

也不知是什么心态。

再后来,也懒得打骂我娘了,有时候来看一眼她的惨状就走,有时还会坐下来同我娘絮絮叨叨地说话。

比如,宫里又进了多少秀女。

比如,赵婕妤的孩子流产了。

比如,宋昭容恃宠而骄冲撞了皇后,被降成了才人。

又比如,新进宫的杨美人盛宠不断,颇有我娘当年的风范。

不过势头到底还是不如你。德妃看着我娘,说着说着,像是在追忆往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么多年,宫里的女人还是数你最美。

说完她又有些气急败坏。

美又如何?得宠又如何?我有五皇子,只要有五皇子在,我便地位稳固,你们这些没儿子的,得宠也不过昙花一现,早晚落得你这般下场。

当初你若生的是个皇子,皇上又怎会对你不闻不问?

我娘坐在地上,对德妃的话充耳不闻,拿着一块破镜子照来照去,一边照一边开心地笑: 美人,我是美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德妃一时失神: 齐妙然,你如今变成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

06

六岁生辰那日,我在成阳门外被按进污水沟。

小太监的靴底碾着我的手指,嬉笑着问: 高贵的公主今日生辰,要不要尝尝御膳房的泔水?

他的话引得周围的人阵阵大笑。

月娘找到我时,我正抱着膝盖蜷在冷宫屋檐下,粗布麻衣上满是污秽恶臭。

她没有嫌弃。

宫女房里,她小心翼翼地从褪色的小盒子里挖出最后一点药膏,为我涂抹伤口。

忍着点疼。她轻声说。

我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早已习惯了疼痛。

这盒药还是从前娘娘赏的,现下只剩这最后一点了,以后你可得注意着些,别再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了。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淡淡的药香在房里弥漫。

我沉默地点点头。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陈腐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和月娘吓了一跳。

你们要做什么?月娘起身。

太监身后走出几位面生的一等宫女,神色傲慢。

领头的语气不善: 朱颜殿里丢了一支金钗,那可是御赐之物,我家杨美人看重得紧,昨日就你一个外人进过殿里,是不是你偷了?

月娘大惊: 我没有,昨日我放下碳火就走了,什么都没碰过。

那人根本不听解释,一挥手就让人来搜。

一群宫女太监涌进来,翻箱倒柜。

月娘无法,只能护着我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房间翻得不成样子。

她没偷过东西,也不怕搜,只是可惜屋子。

谁料一个宫女却惊呼一声找到了,竟真的找出来一支做工精致不似凡品的金钗。

月娘当即失色,怔愣在原地: 这不是我的,我没偷,我没有

人赃并获,还想狡辩?领头宫女志得意满: 把她带到杨美人面前去。

月娘被太监架起来。

我想去拉她,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朱颜殿去,我跟在后面,一路追着。

朱颜殿里,像花一样漂亮的杨美人轻飘飘开口,赐月娘,杖毙。

没有审问,没有求证,就这样草率地定了月娘的罪。

月娘被按在长凳上,扒去裤子,一杖一杖地打。

我冲上去推行刑的太监,他们出其不意,被我撞了个趔趄。

哪里来的小贱人,还不拿下杨美人柳眉倒竖。

我被人按在地上,尤自努力昂起头: 我是公主,我不许你们打月娘不许

这是头一次,我无比希望,我真的是一个公主。

那样,我就能救月娘了。

公主?杨美人噗嗤一笑: 哪里来的贱婢,也敢自称公主?

我道: 我娘是淑妃,我是陛下的女儿

淑妃?

有宫女凑上去向她解释我的身份。

听完,杨美人款款行至我跟前,俯下身捏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

我听闻当年齐淑妃艳冠后宫,是上京第一美人,可今日瞧你这张脸,可见传言还真是不能尽信。

这话不止一个人说过。

只因我长相实在普通。

称不上丑,只是普通寡淡,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似的。

从小就听身边的人说我不像娘的女儿,没有阿娘半分风姿。

连徐老太妃也曾抱着我感慨: 若你有你娘的美貌,将来或许还有机会离开这冷宫,可惜……

那冷宫弃妃,哪及娘娘半分美貌?宫女上前拍马屁。

杨美人似乎很是受用,笑着起身,从容地吩咐人继续行刑: 让我们的公主殿下,好好看看。

我被人按在地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我瞪大眼睛,目眦欲裂,看着月娘被打得鲜血淋漓。

耳中她的哀嚎渐渐虚弱,直至最后一声呜咽也消散在冷风中。

终于行刑结束,他们放开了我。

我用尽全力爬到长凳旁。

膝盖浸满月娘的鲜血。

她的手无力地垂在一旁。

那双手刚刚还在温柔地为我上药,现在,却已没了生机。

她的尸体被搬上板车,在狭长的宫道上逐渐远去。

阶前的鲜血被冲洗干净,不留一丝血痕。

仿佛这个人,从未来过。

07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

那寒冷如影随形,无论我躲在哪里,都能透过我的皮肤,钻进我的骨血。

大雪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我躺在床上,一个月没有出门,终是在这个寒冬大病一场。

拖了十数日,病情越来越重,眼看我快不行了。

徐老太妃为了救我,拿出了她珍藏很久的一对金耳环。

这是当年她的母亲留给她的,入冷宫时,她把这对耳环藏在鞋子里才没被搜出来。

她拿着这对耳环去找太监帮忙请宫里给宫女诊病的女医。

谁知那太监收下了耳环,满口答应,却不办事。

徐老太妃去讨说法,被他拳打脚踢,一把老骨头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她没能请来女医,自己反而受了重伤,没能挺过那个寒冬。

死前,徐老太妃嘴里还在一声声喊着我的名字。

衔星……衔星……衔星……

衔星,是她亲自为我取的名字。

少年自当扶摇上,揽星衔月逐日光。

她愿我扶摇直上,摘星揽月,光芒万丈。

她一声接一声唤着,直到再也没有了声息。

徐老太妃的尸体在冷宫放了半个月才被拉走。

还是那个板车。

吱呀晃悠着,带走了我所爱之人。

徐老太妃死了,我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熬过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寒冬。

像是徐老太妃用她的命,换了我的。

08

岁那年,德妃又怀孕了,太医说多半是个皇子。

她春风得意,来到冷宫时竟破天荒地带来了一碟子点心。

等我生下这一胎,陛下就会封我为贵妃,齐妙然,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她轻柔地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笑容满面。

我和阿娘不语,只一味吃点心。

德妃没能高兴太久,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我就听闻她再次小产的消息。

那日她失魂落魄地来到冷宫。

齐妙然,我才知道当年的真相,原来我们,谁也没有赢。

她近乎绝望地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背影萧索凄凉,再不复往日的高贵典雅。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德妃。

因我实际上并非冷宫之人,所以可以自由出入。

自我年纪渐长,能够跑腿后,送饭的太监便把给冷宫领饭的职责扔给了我,自己去躲懒。

德妃离开后不久,我去大厨房领饭,听到几个宫女在一旁小声地议论。

听说了吗,德妃娘娘薨了。

我知道,德妃娘娘的父亲韩大将军犯了大逆之罪,全家都被砍了脑袋,德妃娘娘也被赐了白绫。

听闻五皇子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都没用。

几人聊着,纷纷唏嘘不已。

直到管事姑姑出来呵斥才作鸟兽散。

我静静听完,然后提着饭离开了。

德妃就这么没了?

不知道阿娘听到这个消息,又会作何感想?

我这样想着,脚下生风,匆匆往冷宫赶,却不小心在转角处撞上了五公主。

手里的饭菜撒了一地,还有几滴菜汁溅到了五公主的身上。

她一身华服,头上珠翠夺目,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哪里来的贱婢,敢冲撞五公主?一个嬷嬷当即厉声呵斥。

然而我根本顾不得反应,一心扑在地上捡拾散落的饭菜。

这是我和阿娘一天的吃食,若是没了,今天就得饿肚子了。

见我没反应,五公主气得抽出一条鞭子便要来抽打我。

住手。一道温和却不容置喙的青年声音传来。

太子哥哥。五公主道: 这丫头冲撞我,将这馊饭泼在我身上

太子道: 不过是沾了些许罢了,回去换一身衣服便是了,何必同她计较。

太子哥哥……五公主声音委屈。

我还在地上爬来爬去,将米饭一粒一粒捡起来,虽然粘上了尘土,但是回去用水冲一冲还是能吃的。

你是哪个宫的?青年的声音突然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头,看见了通身贵气的太子,裴淮,正面目和善地俯身看着我。

还有一旁噘着嘴不服气的五公主。

说起来,他们其实是我的哥哥和姐姐。

我们都是皇子皇女,可他们和我,一个犹如天上明月,一个却是地上污泥。

自从慢慢懂事,我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身份。

因为我知道,我是公主,这句话说出去不会让人高看一眼,只会招来更多的讥讽,甚至恶意。

我是……冷宫的。我说。

太子微微蹙眉: 别捡了,这些已经不能吃了。

还能吃的,还能吃……我低声辩解,为了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我急忙抓起碗里沾了尘的饭往嘴里塞。

真恶心。五公主在一旁小声说。

太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那只碗从我手中拿走,又侧眸吩咐身边人: 带她去吃饭。

我被人带去了御膳房吃了一顿饭。

那是我有记忆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狼吞虎咽,吃到腹胀如鼓,离开时还不忘把剩下的全都打包带走。

宫里人都说太子宽厚贤德,对下人也温和有礼,从不苛待,百姓们对他也十分爱戴。

如今瞧来,倒是真的。

几天后,宫里给冷宫宫人下发了一套新衣裳,伙食也变好了。

可惜这些都与我无关。

贤明的太子殿下,连小小冷宫宫女都能照顾到,可他以为我是冷宫宫女,却不知,我其实是冷宫弃妃的女儿。

他施下的恩泽,我无福消受。

09

春天,北狄人来使。

听闻他们这一代大王颇具雄才,收复了十六部,统一北狄,国力日昌。

这次来天玄国,是为了求娶一位公主,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他们的王子一眼相中了打马游街的五公主,当日便向皇帝求娶。

皇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我常在宫里游荡,听到了很多消息。

五公主不愿和亲,闹着要投湖自尽,但还是被救了回来。

五公主的母亲赵充容求到皇帝面前,非但没能求得恩典,反而被皇帝以教女无方为由降了位份。

一场闹剧下来,五公主最后还是被逼去了北狄。

10

我慢慢长大,阿娘的疯病却越来越严重了。

从前一个月至少能有一日清醒,如今却常常数月都没有清醒的时辰。

身体也一日日坏下去。

一天夜里,阿娘忽然久违地清醒过来。

往日她难得清醒时,总是悲哭命运凄惨。

或是辱骂德妃之流,又或是祈求那薄情的帝王能想起她来,重新把她接回去做高贵的淑妃娘娘。

可今日,她却没有提一句,而是拉着我,同我说了一个秘密。

一个只属于我们这一脉女子的秘密。

这个秘密由我族女子代代相传,如今,终于传到了我这里。

阿娘说,我们的女性先祖曾施恩于一玄师,后来玄师为了报恩,为我族降下恩泽,凡女子,在十岁生辰那日都有一次选择福荫的机会。

美貌,或是力量。

星儿,娘幼时和你一样,相貌普通,但只要你在十岁生辰时在心中选择美貌,你就会一日日变美,直至艳冠京华。阿娘说。

我忽然明白,为何阿娘美人知名十二岁才开始传出,为何别人总是说我长得不像阿娘的女儿,原来一切症结便在于此。

星儿,一定要选择美貌,成为上京,不,是天玄第一美人,只要有了美貌,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爱你。

你要成为皇后,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

我是皇帝的女儿,太子是我的兄长,我又如何能做皇后?

或许阿娘根本没有清醒过,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谎言罢了。

一定要选择美貌,知道吗?一定要选择美貌,美貌……

阿娘近乎魔怔地抓住我的肩膀,猛烈摇晃。

她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然后她又忽然大笑起来: 皇后,我是皇后,我是皇后,陛下,我是皇后啊……

她起身,疯疯癫癫地跑出门去,在雪地里跳了一夜的舞。

美得像仙女一样。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是阿娘,如果美貌当真如此无往不利,身为上京第一美人的你,又如何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11

阿娘死后,我彻底成了一缕孤魂。

我常常在深夜想起她临终时的话,猜测着究竟是真是假,却始终没有答案。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十岁生辰。

那天夜里,我躺在铺满干草的床上,想起了月娘,命如草芥一般的宫女,生死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我想起阿娘和徐老太妃,曾经千般风光,到头来也不过是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草席一卷,就是一生。

我想起地位高如德妃娘娘,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富贵犹如云烟过眼,只有一条白绫送她最后一程。

我想起血统尊贵如一国公主,也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他们说,身为公主,既然享受了天家富贵、万民供养,就理应为国家牺牲。

可明明皇子们享受的富贵荣华更盛,为何不需要付出?

为何男子享受了权力,却要女子牺牲?

只因他们是男子,只因这是男人的世界,不是女人的。

阿娘,为何你不明白,即使成为皇后,也不过是一个附属。

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祭品,一件随时可以被舍弃的玩意儿。

美貌只能带给女人虚假的繁华,不会带给女人真正的荣耀。

一切都是虚妄。

如果神当真曾给予我族女子一个选择的机会,那么,我不要美貌。

我不需要美貌,不需要做皇后,我要力量,要智慧,要权利,要站在群山之上,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12

我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娘为我编制的一个虚假幻梦,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清楚地感知到瘦弱的身躯里涌出一股从前未曾有过的力量。

因为自幼营养不良,我生得头大身子小,四肢更是细如新竹,没有一点力气。

可今日,我突然可以轻易提起往日提不动的水,可以随手搬动门前挡路的石。

我好像真的同从前不一样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股力量还在不断涌来。

从一开始的涓涓细流,逐渐汇成溪流,归入江河,奔向大海。

两年后,我的力量似乎已经远超常人,可以轻松抱起半人高的石缸。

我小心地隐藏自己的变化,用宽大的衣物遮掩住日渐强壮的四肢。

直到我终于等到了我要等的人。

湖边宫道上,周围空无一人,一名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大步行来。

我躲在假山后,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然后拉动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绳索。

一块长宽足有成年男子一臂长的山石立刻滚落下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男子来不及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我冲了出来,挡在他前面一把接住了落石。

我将落石放下,沉闷的碰撞声昭示着这块石头的分量。

男子震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去动了动那块石头,似乎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我欲离开,却被他叫住。

等等,你是何人?他问。

我垂着头,做出一副怯懦模样: 我……我是齐淑妃的女儿。

他愣了愣: 齐淑妃?你是说冷宫那个齐淑妃?

我点点头。

怎么我从未听说过齐淑妃有过子嗣?他面露怀疑。

我慌张道: 我是娘在冷宫里生下的,我不该乱跑,我马上就回冷宫去,求求你别打我……

他拉住我: 我不打你,我问你,你这身力气哪里来的?

天生的。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哦?你有这身力气,还怕别人欺负你?

阿娘不让我在人前显露,所以……

除了我,可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我摇头。

他面上带上惊喜,接着又肃色道: 今日之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后若是遇见我,也只当从未见过,否则你必会大难临头,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我战战兢兢地答道。

去吧。

话音一落,我当即转身离开了。

背上似乎还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目光在追随着我。

我一次也没有回头,飞快地跑走了。

袖中还藏着刚才那条牵引落石的细绳。

这个男子名叫刘昀。

我曾听宫里人议论,他去年刚刚接替他的师傅,成为钦天监新一代监正。

但自他任职以来,未曾有过什么作为,皇帝虽信任他的师傅,却并不十分信任他。

想必他如今十分需要一些功绩,来向皇帝证明他足以胜任钦天监监正一职。

而我也正需要一个契机,名正言顺地离开冷宫,站在所有人面前。

我在宫里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今日这个机会。

13

原以为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可等了许多时日也没有动静。

就算刘昀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查我的身份,也不至于这么久才对。

我有些气馁,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直到最终放弃。

就在我决定另寻他路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北狄人时隔四年再次来使,为皇帝贺寿。

然而宴席上,北狄人却突然发难,提出要同天玄勇士比试,看看哪国勇士才是第一。

第一试,射箭。

我朝派出百步穿杨的年轻将军,以微弱优势取胜。

第二试,骑马。

北狄人放马牧羊,逐水草而居,自幼于马背上长大,骑术高超。

我朝派出的一位马术过人的小将,却败于北狄使者。

第三试,摔跤。

又是北狄人所擅长的。

如今北狄国力日渐雄厚,北狄王野心蠢蠢欲动。

此次比试,分明是北狄的挑衅。

若天玄再败,则天朝上国之威将彻底破灭。

就在皇帝苦恼第三试的人选时,钦天监监正刘昀回禀,他夜观天象,见开阳星耀于中天,预示武曲星现世,而方位,竟是在后宫之中。

刘昀带着人找到了我,将我带至皇帝跟前。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生身父亲。

也是我的,杀母仇人。

他脸上透着些常年被酒色浸淫的憔悴,一身龙袍也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

他高坐龙椅,低头看了我一眼,用怀疑的语气开口: 刘昀,这就是你给朕找的武曲星?

刘昀躬身: 正是,陛下放心,臣的测算不会错,上天在这个时候将武曲星送到您面前,就是在助我天玄国威。

皇帝还是不放心。

刘昀行至皇帝面前,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皇帝便欣然应允了。

我猜测他说的应当是,若我胜了,那么对北狄的羞辱将成倍增长;若我败了,北狄人赢了一个小女孩,也胜之不武,当不得真。

那方北狄使者看见我,嘴角抽了抽: 这就是你们天玄的勇士?

没错。刘昀朗声道。

天玄皇帝陛下,莫不是在消遣我等?使者神色不忿。

天玄乃天朝上国,幼女亦有武曲之姿,怎么你们不敢比吗?

哼我是怕你们输了不认。

既是比试,自有输赢,怎会不认?还是说你们不敢比?你们怕输?

那使者大怒: 谁说的?我们现在就比,若是赢了,再换你们真正的勇士来。

14

我登上了演武台。

站在对面的是一个北狄男人,浑身肥肉几乎要冲破衣物的桎梏。

我在他面前,就好像一只蚂蚁面对大象。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

她真的能赢吗?四下里议论纷纷。

对面那个一巴掌都能把她拍死。

待会儿场面怕是会很血腥。

冷风呼呼地吹。

北狄勇士轻蔑地看着我,甚至带着点受到侮辱的气恼。

开始吧。皇帝下令。

北狄勇士迈开步子,咚咚咚地向我走来。

不过一个呼吸便到了我跟前。

就在他的蒲扇般大的手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我忽然大声开口。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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