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寒风凛冽,鹅毛大的雪片簌簌落下,将太傅府邸的朱瓦飞檐染成一片素白。
灵堂内,香烟缭绕,气氛压抑得如同屋外的天气。
沈若初,年仅六岁,穿着一身粗糙的麻布孝服,跪在冰冷的蒲团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首,面前是母亲的灵柩。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珠,眼神却是一片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清明。
叮——‘路人甲’系统激活。
宿主沈若初,检测到所处环境:高门宅斗,危机西伏。
核心任务:降低存在感,维持‘小透明’人设,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存活越久,奖励越丰厚。
当前生存点:10(初始赠送)。
脑中响起的冰冷机械音,让沈若初混沌的意识彻底清醒。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财阀千金,资深宫斗剧爱好者,居然因为一场意外,穿越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六岁小女孩,一个刚刚失去母亲庇护的嫡女。
原身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母亲是父亲沈言的原配发妻,出身清贵,却性格柔顺,不擅争斗,在生产她时伤了身子,缠绵病榻数年,最终撒手人寰。
父亲沈言,官居太傅,学识渊博,深沉难测,对母亲有情分,但更重仕途和家族。
府中除了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沈之远,目前在外求学,还有二房叔叔一家,以及父亲膝下的几位庶出子女。
“啧,真是……地狱开局。”
沈若初在内心轻嗤,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系统任务正合她意,在自身羽翼未丰之前,藏拙、示弱,是最好的保护色。
“初姐儿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
一个略带尖细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说话的是周姨娘,育有庶女沈婉清,平日里没少在母亲病中拈酸吃醋。
沈若初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将小手缩进宽大的袖口里,指尖冰凉。
“是啊,以后在这府里,怕是更要谨言慎行了。”
另一个声音接口,是王姨娘,声音温温柔柔,话里的意味却同样不怀好意。
沈若初恍若未闻,心里却在快速分析:周姨娘愚蠢贪婪,王姨娘笑里藏刀,都不是省油的灯。
父亲……她偷偷抬眼,瞥向灵堂主位方向。
沈言穿着一身深色常服,面容憔悴,眼神里带着真实的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权衡。
他并未出声呵斥两位姨娘的失礼,或许在他心中,一个失去生母庇护的嫡女,未来的价值确实大打折扣,不值得他此刻为了这点口舌之争,在后院引起不必要的波澜。
沈若初心中微冷。
这就是她的父亲,感情永远排在利益和稳定之后。
“都少说两句!”
一个略显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是沈家的老夫人,沈若初的祖母,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目光扫过周、王二位姨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初姐儿是沈家嫡女,自有老身看顾,还轮不到你们来嚼舌根。”
周、王二人立刻噤声,讷讷称是。
老夫人走到沈若初面前,弯腰,用温热干燥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顶,叹了口气:“好孩子,别怕,有祖母在。”
沈若初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恰到好处地露出依赖和脆弱,轻轻靠进老夫人怀里,带着哭腔软软地唤了一声:“祖母……”这一声,叫得老夫人心都软了,将她搂紧了些。
沈若初知道,在这个府里,祖母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也必须抓住的依靠。
老夫人重规矩,看重嫡庶,对早逝的母亲有几分香火情,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有一个嫡出的孙女来维持家族的体面。
灵堂一角,一个穿着粉色锦缎袄子,年纪与沈若初相仿的女孩,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她是二房的嫡女,沈若初的三妹沈知意。
二叔沈默同朝为官,虽不及沈言位高权重,却也深得圣心。
沈知意自恃二房嫡女身份,又生得玉雪可爱,素来得宠,此刻见祖母只安抚沈若初,心中不免有些酸意。
而她身旁稍小一些,约莫五岁的女孩,则毫不掩饰眼中的嫉妒,正是周姨娘所出的庶女沈婉清。
她蠢笨张扬,一心想着压过沈若初这个嫡女一头,觉得若不是沈若初占着嫡出的名分,府里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
沈若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毫无波澜。
沈知意聪明但被娇惯,心思浅显;沈婉清更是不足为虑。
她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后宅女子的小打小闹,而是那个系统提示的“危机西伏”的环境,以及未来可能面对的更大风浪。
母亲的丧礼在一种表面肃穆、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若初严格遵守着“路人甲”准则。
她每日晨昏定省,在祖母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在父亲面前则沉默寡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饮食起居,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从不争抢。
份例被克扣,她装作不知;被沈婉清故意撞到、弄坏东西,她也是红着眼眶默默走开,从不告状。
“系统,我这表现,够‘路人甲’了吧?”
夜深人静时,她会在脑中与系统交流。
宿主表现符合要求,生存点+1。
沈若初满意地看着缓慢增长的生存点。
她知道,这些点数将来或许能兑换到保命的东西。
她并非真的逆来顺受。
利用前世的知识和财阀千金的见识,她开始在细微处改善自己的生活。
比如,她会“无意间”指点一下负责她小厨房的婆子,如何用普通的食材做出更鲜美、更养生的汤羹;她会“好奇地”在院子里种下一些常见的花草,然后“偶然”发现它们搭配起来有安神或驱虫的功效;她还会将自己前世学过的某些简化版的强身健体动作,伪装成小孩子的玩耍,偷偷练习。
这些小小的改变,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却让她的生活质量悄然提升,身体也慢慢健壮起来。
这日,雪后初霁,阳光难得的好。
沈若初披着一件半旧的狐裘,在自家院落的小花园里踩雪玩。
她蹲在地上,用手指在雪地上划拉着什么,仔细看,是一些奇特的符号和图形——那是她前世学过的简易数学模型和经济学曲线。
“姐姐在画什么?
鬼画符一样,真难看!”
一个骄纵的声音响起。
沈若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沈婉清。
她迅速用脚将雪地上的痕迹抹掉,站起身,脸上挂起怯懦的笑容:“没……没什么,胡乱画的。”
沈婉清得意地哼了一声,带着丫鬟扬长而去,仿佛打了胜仗。
沈若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平静无波。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少年清朗又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声音:“初儿妹妹可在?”
沈若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探进头来,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眼精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隐隐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正是她唯一的同胞兄长,沈之远。
他今日休沐,从学馆回府。
“哥哥!”
沈若初眼睛一亮,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她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沈之远快步走进来,蹲下身,仔细端详她,眼中满是心疼:“初儿,你瘦了。”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蹙眉,“手也这么凉,下人们没好好伺候吗?”
“没有,我很好。”
沈若初摇摇头,不想让兄长担心。
在这个冰冷的府邸,兄长是她为数不多的温暖。
沈之远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中更酸。
他拉着妹妹走到避风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暖手炉塞给她,又拿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糖:“偷偷藏着吃,别让人瞧见。”
“谢谢哥哥。”
沈若初甜甜地笑了。
沈之远摸摸她的头,低声道:“初儿,哥哥知道你受委屈了。
再等等,等哥哥有了出息,一定好好护着你,再不让你受一丝苦楚。”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和承诺。
哥哥沈之远不仅仅是太傅嫡子,他还是当今圣上的伴读。
只是他现在羽翼未丰,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哥哥放心,初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若初仰着小脸,认真地说。
她不会成为兄长的拖累。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大多是沈之远在说学馆和外面的趣闻,沈若初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看似天真,实则切中要害的问题,让沈之远暗暗惊讶于妹妹的早慧。
临走时,沈之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今日在宫里,见到宸王殿下了,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被几个宗室子弟戏弄也不吭声,陛下看着,也只是无奈叹气。”
宸王陆君泽?
那个传说中因幼时惊吓而变得有些痴傻、被陛下怜惜养在宫中的皇子?
沈若初脑中闪过这个信息,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家小透明罢了。
她现在关心的,是如何在沈家这个小小的“朝堂”里,更好地扮演她的“路人甲”,积蓄力量。
送走兄长,沈若初揣着暖烘烘的手炉和甜丝丝的桂花糖,走回自己的小屋。
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微微眯起眼,看着廊下悬挂的冰凌。
这冰雪覆盖下的太傅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她有种预感,她这只被迫藏起羽翼的雏凤,终有一日,会在这京城的风云际会中,发出属于自己的清越鸣声。
而现在,她只需要耐心等待,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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