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沽城,桌游店的暖光裹着卡牌碰撞的脆响。
李舟把外套袖子在腰间打了个松垮的结,指节泛白地举着手,脸色是发灰的青。
“认卧!”
邻座男生“啪”地拍了下桌,卡牌都震得跳了跳:“不是哥们!
你是卧底也得撑到投票吧?
我都看死4号是卧了!
刚才跟人辩的时候不是挺能叭叭吗?
现在怎么怂得跟踩了钉子似的!”
李舟摆着手,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绿:“别吵……这外卖有问题,我闹肚子快憋不住了,认卧认卧!”
话音没落地,他攥着卷纸就往厕所冲,桌游房里的男生开始抱怨“我不管!
我就要投4……”发言的声音被李舟甩在身后。
隔间门刚关上,他摸出手机点开自己经常玩的游戏《铁锈战争》,指尖还没碰到屏幕,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桌游房的门被推开,一个上身穿白背心,下身花色沙滩裤,脚下踩着人字拖的男生走进来。
“请问……李舟在这里吗?”
西周环视一眼,唐俊摇摇头。
“好像不在啊……”刚才那个发牢骚的男生看了唐俊一眼,看到唐俊白背心下衬托的肌肉,背后背包里还有一根钢制棒球棍,态度一下好了不少。
“你说的是那个话唠吧?”
唐俊点头:“啊对对对!”
“刚才吃坏了肚子,去厕所了。”
唐俊转转眼珠“哦?
谢谢哈。”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门口传来人字拖“啪嗒啪嗒”的声响。
一个穿白背心的男生探进头,沙滩裤裤脚沾着点泥,背包侧袋里露出半截钢制棒球棍的银亮——是唐俊。
“请问,李舟在这儿吗?”
他扫了圈洗手台,正准备转身,就见水龙头旁缩着个人:李舟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撑着墙,后背滑着瓷砖往下瘫,脸色白得像纸。
“李舟,你怎么了?”
唐俊快步走过去。
李舟没抬头,先把手机屏幕对着自己晃了晃——用反光扫了圈脸,确认没摔出伤,才喘着气说:“我大抵是病了……头重得像灌了铅,两条腿麻得没知觉,看你都有俩影子。”
唐俊蹲下来,指尖戳了戳他的膝盖:“你这是蹲厕所蹲久了,起身脑供血不足,跟病了有半毛钱关系?”
李舟猛地抬头,眼睛亮了:“神医啊!”
“神什么医,”唐俊扯着他的胳膊往上拉,“该回学校了,再晚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
“啊?
几点了?”
李舟慌了。
唐俊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三点。
你在厕所蹲了整整三小时,不麻才怪。”
食堂里,搪瓷餐盘碰撞声混着饭菜香。
李舟往嘴里扒着米饭,含糊地问:“孟确呢?
又没回来?”
唐俊喝了口蛋花汤,夹起一块排骨啃着:“钓鱼呢,估计今晚不回宿舍。
晚上晚自习,你必须把他揪回来——从明天起,咱俩盯着他,不能再让他翘课。
徐星也快出院了,到时候仨人看着,能轻松点。”
“人有个爱好怎么了?”
李舟嚼着饭反驳,“钓鱼多好,陶冶情操。”
“陶冶情操能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
唐俊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放,声音拔高了点,“上次他回宿舍,头发跟鸡窝似的,身上破衣烂衫,我还以为他让哪个变态给糟蹋了!”
李舟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他想起刚认识孟确的时候——那时候孟确的多动症全宿舍都知道:会把自己的手机钢化膜揭下来再贴回去,贴到手指发麻;会在宿舍里来回走,按灯开关按得“咔嗒”响;甚至能对着床护栏敲一整夜,节奏还不重样。
但宿舍里谁都有毛病,谁也都会惯着谁。
首到大一降温那阵,夜里三点,消防车的鸣笛声突然划破宿舍区的寂静。
李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对着邻铺的唐俊喊:“我操!
我操!
着火了?!”
唐俊也慌了,套着秋衣就往下跳:“我操!
操!
快拿盆!”
俩人的喊叫声把孟确和徐星也吵醒了。
西个人胡乱套上衣服,趿着拖鞋就往宿舍外冲——可到了走廊,别说火了,连烟味都没有,只有满走廊的人,都朝着水房的方向张望。
水房里传来惨叫声,有个同学凑过去看了一眼,立马捂着眼睛往回跑,边跑边吐:“哎呀!
可毁了我的眼睛了!
哕!”
“走,看看去!”
李舟拉着孟确就往水房冲,唐俊和徐星跟在后面。
西个人步子迈得大,走廊里的同学下意识往两边躲,想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们的气势逼了回去。
水房门口站着个保安大爷,个子不高,看见他们就拦:“你们西个干嘛?
别进去!”
可大爷哪拦得住西个高个子男生。
李舟探头一看,头皮瞬间麻了——水房窗户的护栏上卡着个人,上身只穿件单薄的背心,下身……什么都没穿。
那人像是喝醉了,脑袋卡在护栏外,身体卡在里面,用一个成语可以完美诠释他的状态,那就是上吐下泻。
消防员蹲在旁边拆护栏,还要时不时躲着他“局部地区”的突然袭击。
西人倒吸一口凉气,悄悄往后退。
孟确眼尖,瞥见大爷头顶有根“白头发”,伸手就薅了下来:“大爷,你都长白头发了……哎?
这头发怎么硬邦邦的?”
等看清手里的东西其实是根鱼刺,孟确的脸“唰”地白了——他瞬间想明白了这根鱼刺是哪儿来的。
李舟没注意他的表情,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宿舍走。
回了宿舍,李舟重新上床:“靠,吓死我了!
还以为着火了呢!
这把我和唐俊喊的!
嗓子都哑了!
不过我们都跑出来了,就给我们看这个?
晦气!”
唐俊往床上一躺,蒙着被子说:“别吵,再吵我杀了你。”
徐星把拖鞋摆得整整齐齐,爬到床上盯着手机,等时间跳到3:30,立马闭眼睡着了。
只有孟确,坐在床边捻着那根鱼刺,一宿没合眼——懊恼和后怕像潮水似的裹着他,连洗手都忘了。
第二天早八,教室里全是议论昨晚的声音:保安大爷每晚巡校,昨晚走到他们宿舍楼厕所窗外,刚点了根烟就被莫名弄灭了,脚底下黏糊糊的,抬头一看就看见卡在护栏上的人,那人脸色通红,似乎刚刚吐过,看到地上的大爷,凉风一吹,嘴巴又是一张……校方表扬了大爷,最近降温严重,那人基本没穿什么,要是发现晚了,第二天估计法医都要来了;同时也批评了那个同学,并且强调严禁在校饮酒,没多久那同学就退学了。
这事成了大家的课余时间的笑谈——至于为什么不是茶余饭后,读者大大们可以试试吃饭时聊这个,作者保证带着果篮去医院探望。
但变化最大的是孟确。
自从摸了那根鱼刺,他像是突然怕了自己的多动症,非要找个能“静下来”的事做。
最后他狠下心,在网上买了根高价鱼竿,一有空就往学校附近的小河边跑。
这习惯持续了一个学期,偶尔他还能钓上两条鱼,找附近饭店的厨师加工成烤鱼,带回宿舍给他们吃。
只是有次,孟确推门进来时,举动有点反常——他端着个大号打包盒,脸上堆着笑,声音拔高了点:“啊哈哈哈哈,烤鱼来喽~快吃快吃!”
唐俊盯着盆里的鱼,没动筷子,反而拿起旁边的阿贝贝棒球棍擦了擦。
孟确凑过去:“棒棒唐,你怎么不吃啊?”
“说不上来的怪,”唐俊皱着眉,“又说不出哪儿怪。”
李舟早夹了块鱼肉往嘴里塞,还把盆里摆得整齐的金针菇扒得乱七八糟。
徐星看着乱掉的金针菇,脸皱成了一团:“唉,别……徐星你吃太慢了!”
李舟夹起一筷子豆芽塞给他,“烤鱼的精华在配菜!
哎?
孟确,这蘑菇是什么?
挺香啊。”
孟确一拍手:“这是‘紫葱’!
厨师是云南的,说这是云南特产,做好了比肉还好吃!”
李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菌肉脆滑,咬下去还会爆汁,鲜得他眯起了眼。
他赶紧给唐俊和徐星碗里各夹了一筷子:“快尝尝!
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鲜的蘑菇!”
唐俊半信半疑地尝了口,筷子立马停不下来;徐星看着乱掉的金针菇,脸色还是难看,但吃了口“紫葱”烦躁的心情瞬间被美味冲的烟消云散。
也慢慢动了筷子。
孟确本来对鱼有点阴影,见他们吃得香,也夹了块蘑菇——一尝,眼睛瞬间亮了。
没一会儿,一盆烤鱼就被吃得精光,李舟带上耳机低头打开《铁锈战争》。
孟确三人还回味着“紫葱”的味蕾震撼,唐俊低头,顿时惊喜般喊道:“唉!
这还有啊!”
说完,脱下自己的拖鞋开始啃,边啃边说:“这蘑菇没熟啊,不好嚼……”孟确和徐星脑海里突然同时响起一道声音:“蓝牙己连接。”
紧接着,两人皆是惊喜地看着地上,脱下拖鞋开始啃……唐俊的脑海里也响起一道声音:“您的好友孟确、徐星己加入。”
孟确和徐星两人也脱下拖鞋一起啃起来……孟确还边啃边说:“谁说这蘑菇不好嚼了,这蘑菇可太棒了。”
徐星也啃着拖鞋,冷不丁问了一句:“李舟呢?”
唐俊擦擦嘴说道:“你等我邀他一下哈。”
李舟沉寂在游戏里,耳边全是游戏中战火纷飞的声音……“蓝牙连接失败”李舟把耳机摘下来,刚要检查耳机是不是出了问题,就看到三个室友在啃拖鞋,顿时大惊失色:“你们干嘛!
疯啦!”
三人不语,只是一味啃着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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