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诺必寡信

死直，不懂浪漫，有去世的白月光。

可我看中他性格稳重，对前女友体贴温柔，一门心思栽了进去。

结婚前，我们相约出国旅游。

为了润滑家庭关系，我给双方亲人都买了伴手礼。

他不同意，觉得累赘。

回酒店的路上，他没同我说一句话。

第二天，我以为这事过去了。

可赶飞机时，他却莫名失踪。

我慌得四处寻找，因语言不通，险些在异国他乡迷失方向，他终于出现。

我这才知道。

原来我急得狼狈大哭时，他就站在远处冷淡观赏。

我浑身泄了力，膝盖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见状，许岩叹了一口气，大概算是道歉，他主动牵起我的手。

我扯了扯嘴角。

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我彻底意识到，我永远得不到他前女友的待遇。

既然这样，所幸放手。

01

下次会听话了吗?

熟悉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时，我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

就在半小时前。

我们走出酒店，准备赶往机场，开始第二场旅行。

许岩轻装走在前面，而我则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我知道他还在生气。

气我一意孤行，给双方亲友带了很多伴手礼。

我想着，等他气消了，再一点点解释，买这些礼物的必要性。

可我没能等来这个机会。

因为他半途失踪了。

发现他不见时，我慌了神。

在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大街上，我喊着他的名，连手带脚比划，说着别人听不懂的中文。

五分钟，十分钟。

我喊得嗓子都要哑了。

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直没有回应。

我几乎要哭出来。

找不到他，我该怎么办?

他找不到我，又该有多着急?

可我怎么都想不到，他是故意把我丢在那的。

回想刚刚那短暂的二十分钟。

我的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发抖。

膝盖一软，身体就要跌坐在地上，但我踉跄一步，又站住了。

啪

手上的行李，大大小小的伴手礼，就这么掉在地上，隐约听见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

可我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只抬头，看着许岩的眼睛。

他似乎终于察觉到我不对劲，视线缓慢落在我依旧颤抖不停的胳膊上。

冰冰，吓到你了?

我没说话。

那股情绪慢慢散尽，身体也不再颤动。

许岩主动上前，一个一个地将伴手礼塞入盒中，接过所有行李。

又拉着我的手转身，却是向着酒店的方向。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以后听话一点。这些礼物，买了就买了。

回去吧我昨晚把机票改签了。

咱们改去丹麦，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那定居，顺道去看看他。

我垂眸。

原来这样啊

早就改签了机票，却故意不告诉我，任由我一个人度过这样兵荒马乱的早晨，只为了，给我一个教训?

意大利的气温明明非常舒适。

可我却觉得整个人，冷得像刚被从冰水中捞上来。

02

回酒店后，许岩似是换了一个人。

就像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他坐在桌边，仔细把那些伴手礼拿出来分门别类。

到了午后，又精心点了一份我爱吃的西冷牛排。

说是贴心至极，也不为过。

他试图同我说话。

但我实在做不到和从前那样，笑着应答。

一次两次，他似乎也看出来，我不开心，所幸便也闭了嘴。

从午后，到晚上，我们一句话没有说。

夜幕降临。

按照过往，我应该兴致勃勃地找他规划下一段旅程的路线。

可此刻，在一片沉默中，我们各自占据床铺一角，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许岩呼吸绵长，已经睡了。

在一起后，他总是这样。

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有没有生气，郁闷，都不会影响他的睡眠。

我侧头，看着他的背，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一年，我 17 岁。

暴雨天气结束后，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只有我，淌水过马路的他，以及被他小心翼翼护在背上的女孩。

那天，那刚毅的脸，宽阔的背影，背上女孩不时发出的笑声，以及他低沉却温柔的轻哄声，一个还算寻常的动态画面，就这么在我脑海中留下了痕迹。

再见许岩，是在三年后。

我被抢了，而他是那个见义勇为的人。

他一路狂奔将包抢回，又喘息着将物品原封不动递到我手上时，我一眼认出，他是那个背着女朋友淌水过马路的男人。

只是和三年前相比，他变了很多。

头发不知是被风吹得凌乱，还是早晨起床压根就没打理。

胡子拉渣，眼窝深重，配上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致郁的气息。

眼看他要走，我下意识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吧

那天，我第一次不顾一个人的意愿，那样自我地做出了决定。

吃完饭，他掏出钱包准备付钱，被我抢先。

争夺间，他的钱包被我不小心挥落在地。

夹层里，一张明显泛黄的照片，就这么飘了出来。

我不知所措。

因为许岩看着那张掉落的照片，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女朋友的照片......

他不说话。

缓慢弯腰将照片捡起来，小心翼翼擦了擦，珍而重之地放入钱包夹层。

就在我以为他会骂我时，男人却只轻轻吐出三个字。

没关系。

他转身准备离开的那瞬。

我看着那道背影，心中突然泛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厚着脸皮上前，说我想给他送一面锦旗。

那时，他惊讶的看着我。

最后，薄唇轻启。

于是，我知道这个在我心头晃了好几年的人，叫许岩，25 岁，就在广场对面写字楼的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他走后，我摸着砰砰作响的胸口，茫然不知所措。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心动。

后来，当给许岩送锦旗，意外得知他的女友早在一年半年去世的消息时，我出手了。

我是个 i 人。

可追他的时候，我近乎丢弃了 i 人的所有特质，变得厚脸皮，甚至没有自尊。

他对我不感兴趣，对我爱搭不理。

父母反对我这样没脸没皮。

闺女啊，上赶着得来的感情，以后受伤的还是你。爸妈舍不得你吃苦，知道吗?

可我听不进去。

整整一年，我撞了很多次南墙，跌了很多次跟头。

也被他无情的话语击溃过无数次。

可每每想着，未来他答应成为我男朋友的那瞬间，我浑身又会充满力量。

大学毕业后，我直接对他们公司投了简历。

被录用了。

我们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多。

而坚持似乎是有效果的。

他 27 岁生日，我拎着和阿姨学了一周，才做出来的蛋糕，在他家楼下等了许久。

那天也下了暴雨，但我没带伞。

他回来时，我正狼狈地用身体为蛋糕遮挡风雨。

也许我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激起了他内心的某种情感。

那晚，我们确定了关系。

我高兴到仿佛周边都冒起了幸福泡泡，已经开始畅想以后，我们会结婚生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画面中，我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到他前女友的身份。

他对我温柔，对我好。

体贴，可靠，又强大。

可后来，我的幻想被一点点戳破。

在一起四年，外人看来，他温柔体贴。

可个中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对我始终淡淡的，甚至没有性欲。

他不喜欢我违背他的想法，喜欢事事安排好后，直接给我发通知。

从 22 岁，到 26 岁。

四年间，我无数次安慰自己，时间会解决一切。

只要我足够爱他，总有一天，能感化他。

我习惯了委屈。

习惯了退步。

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

可躺在酒店床上的这一刻，回想早上被故意丢下的场景，我心里还是止不住泛出一丝酸意。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我们就要结婚了。

就要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他是，真的爱我吗?

如果真喜欢一个人，会忍着四年都不碰她吗?

躲避了这么久，这一刻，我突然执拗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忍不住，摇了摇他的胳膊。

阿岩——

阿岩......

可他口中吐出的字，却叫我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一瞬。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

盈盈......

我一动不动坐在那。

像是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而他似乎又做了什么梦，微笑收起，眉头都蹙了起来。

洛冰冰，听话......

连梦中，都在让我听话。

我猛地放下手。

许岩啊许岩。

你可真是......

踹了我好狠的一脚。

那一晚，我睁眼到天明。

直到微微亮光，顺着没有掩盖严实的窗帘缝隙，洒入室内时，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才意识到，天亮了。

身边的人还在沉睡。

我扭头，出神地看着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渣，随即神色变得坚定。

下一瞬，我缓慢越过他的身体，找到他的钱包。

江盈的照片还在里面。

我视而不见。

从隔间的夹层中翻出我的身份证，护照等一应证件后，轻手轻脚下了床。

飞去丹麦的航班，已经被我取消。

取而代之的，是回国的航班。

03

回国后第一时间，我便去了我同许岩的婚房，搬走了我近乎所有私人物品。

许岩没回国。

他按照计划，去了丹麦。

但即便如此，也很快通过监控发现了这事。

洛冰冰，把东西放下。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我充耳不闻，持续不断地将物件塞入行李箱。

眼看着房子空了大半，江岩终于意识到，我没有开玩笑。

洛冰冰。

他又叫了我一声。

语气同酒店门前同我服软时一样。

你乖一点，别走。

好吗?

是我不对，忘了你不会意大利语。冰冰，以后出国，我不会把你丢下了，我保证，别生气了。

我怔然。

原来他知道我在气什么，在别扭什么。

只是被我哄了 6 年，他已经不愿为我低下那高昂的头。

而我大概是个不争气的人。

在听见那些话后，心湖竟然再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我用力摁住那里，可内心的感受丝毫没有改变。

于是我知道。

我依旧爱他。

可那又怎样?

我已经下定决心。

不能再做那个事事依仗他，在这段感情里依然被动的人了。

这很难。

但我总得迈出第一步。

于是我抬头看向监控: 我们毕竟还没结婚，我住进来确实不合适，我还是住自己家比较好。

他还是反对。

那等我回去，我陪你搬。

我谢绝了。

不用。

正说着，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来的正是搬家公司的人。

许岩大概没想到我准备这样充足，似乎有点生气，终于切断了视频。

我则丝毫没有停顿地，将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新住处。

与此同时，我提了辞职。

一个月的交接期过后，就可以正式走人。

我还买了很多书，准备再次备考公务员。

这是多年前父母为我安排好的路，也是我早就该走的路。

所幸，曾经有过省考上岸经验，让我再次备考，也并没有背负多大的心理压力。

一人，一屋。

我就这么开始了笔试的准备。

04

许岩是在我回国的第五天回来的。

在这期间，他没主动联系我，我忙着看书，竟也没想起来主动联系他。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微微愣了一秒。

怅然片刻，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改变。

因为我在进步了。

你爸妈最近都在出差，你不在家，所以你现在在哪?

手机那边的许岩问我。

我没说话。

并不想告诉他答案。

冰冰.....回答我。

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眼睛看着书本，还是没说话。

既然还没有告诉叔叔阿姨，证明你还不想被他们知道吧?如果我一不小心说出口——

在 xx 小区，9 栋 1104。

得到想要的答案，许岩似乎满意了。

他笑了一下。

嗯。

在那里等我。

说完未等我反应，他便挂断了电话。

而我，看着满桌的书本，多少有点颓丧地垂下了头。

洛冰冰，你看，你还是这么容易就被他抓住软肋。

许岩是在一小时后抵达的，拎着满手的东西。

开门时，见到我，他显然愣住。

这些年，他面前的我，从来都是妆容精致，衣着得体。

而现在的我，素面朝天，穿着一件肥大却舒适的 T 恤。

及腰长的头发，被团成一团，用一支圆珠笔随意地固定在头顶。

可以说是不修边幅。

所幸，他似乎也很快接受了我的新形象。

专门从荷记给你带的点心，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他把糕点塞入我手中，又试图进入室内。

而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里头有点脏，我最近忙，没时间收拾，就不请你进去了。

我声音冷淡。

许岩面上神色一窒。

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般: 那你先忙，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点了点头，顺手关上门。

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拎着包装来到桌前。

打开一看。

里面真的都是我爱吃的点心。

我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许岩，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呢?

第二天下班，他果然如承诺的那样，又来看我了。

这一次，手上甚至拎着新鲜的蔬菜。

昨天看你好像瘦了，这几天又挑食，没好好吃饭吧?

我等会给你做你爱吃的水煮肉片。

说着，不等我反应，他拎着菜，进了屋。

又四下找了找，最后顺利拐进厨房，娴熟地穿上自带的围裙，开始做饭。

我待在卧室。

满桌的书，却看不进去一个字，写不下去一道题。

香味很快顺着门缝飘进我的鼻腔。

没一会，他礼貌敲响了房门。

冰冰，出来吃饭。

我又想到，我住在婚房的那两个月，也是这样。

我们睡在不同的房间，从不越雷池一步。

直到上次出国旅游，我以节省成本为由，才有了进一步接触，睡到同一张床上。

想到这，我苦涩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那顿晚饭，吃得其实还算平和。

许岩生涩地说着他在丹麦的趣闻。

我看得出来，他在哄我开心。

听到真正触及我笑点的地方时，我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气氛像是回到了从前。

吃完饭，许岩问我，明天想吃什么菜。

蚝油生菜，水煮虾吧

他一愣。

看着满桌被扫荡殆尽的水煮肉片。

你喜欢清淡饮食?

我嗯了一声。

但这些年，为了迎合他的口味，我吃辣的能力，也早就上升了一个台阶。

只是总免不了一阵胃疼罢了。

他沉默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丢下一句明晚我还过来后，狼狈而逃。

往后的每一天。

许岩像是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失职。

每晚下班，都会来我出租屋，给我做饭。

蒜蓉粉丝煲，紫菜蛋花汤，油焖茄子，青菜豆腐，炒各种时蔬......

再没出现一道辣菜。

发现我在备考公务员，他只愣了一秒，便点头认可。

你当初考上了，却因为我放弃入职，我一直觉得挺可惜。现在重新考，也不错。

我笑了笑。

那样傻的决定，以后再不会做了。

05

日子一天天过。

一个月转眼过去。

我搬离公司那天，许岩已经请了三天的事假。

处得好的同事一边不舍，一边打趣我: 冰冰，许哥专门请事假，怕不是要给你准备惊喜吧?毕竟你们再过几个月不就要结婚了?

是啊。

顺利的话，再过几个月，我们就会结婚了。

可我看了一眼手机。

最近的一条信息，还是昨晚发的。

我问他: 在忙吗?

他回复: 嗯。

就没有了然后。

我心头隐约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但送行的同事众多，所幸先将这事抛到脑后。

晚上吃饭?我请。

......

结束饭局后，回到出租屋，我呆呆地坐了很久。

我想任由大脑放空。

我想什么都不用思考。

可饭局上，前同事说的话，却在我脑海中，如影随形。

昨天带我儿子去打疫苗，在医院看到许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冰冰，你别多想。

现在网上不是流行爹系男友吗?许哥对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让你操心。

那时我笑了笑。

对前同事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可如今回想来，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许岩的号码。

第一次，无人接听。

我不信邪，又播了一遍。

这一次，接通了。

许岩沉稳的声音在手机那边响起: 冰冰，有事吗?

我顿了顿，道: 我今天回公司，我辞——

可未尽的话被他打断。

哦，你回公司了?怎么了吗?

江哥哥，我裙子的拉链拉不上去，你能过来帮我......

一道女声，同他的声音前后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