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点的天空灰蓝如旧牛仔裤，穿过新城路尾的天桥时，陆舟的鞋带松开。
他蹲下，身旁路过的西装男人眉头半皱，步伐快得像要甩掉现实。
陆舟叹了口气，系好鞋带，手机震动——广告部群里一串消息，最醒目的一句是：“客户撤案。”
他的早餐，是一杯本来打算喝着冲进地铁的便利店美式咖啡，苦得正好配上今天的心情。
公司楼电梯里，气氛似乎比他咖啡还稀薄。
领导的脸色黑得像昨夜的天，伙伴们盯着电脑屏幕，唯恐抽中眼神交流这项社交刑罚。
陆舟的工位靠窗，今晨云层厚实，他自拍表情包倒是没少发，但把客户撤案的文件从“进行中”移动到“归档”时，他还是许久没有动鼠标。
中午刚过，部门临时会议如期而至，主旨是“项目转型”——其实就是让大家“各显神通”。
陆舟没显什么通。
他的提案被“还可以更好”否决。
他没忍住，回嘴了一句：“还能好到火箭发射基地吗？”
空气结冰，领导咳了一声。
会议散场。
他搬着电脑走出会议室，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去学做小红书博主，一边打开外卖App。
手机界面滑到“咖啡馆专栏”时，忽然收到前同事的消息：“楼下新开了家咖啡馆，秦煦开的，味道不错。”
陆舟对“味道不错”的兴趣远超对“项目转型”的动力，一出公司门就奔向楼下那家玻璃幕墙反射阳光的新咖啡馆。
推门进店，清新的蓝色撞色装饰跃然眼前。
吧台后，一位短发女孩正在冲茶，手速堪比游戏boss连招。
秦煦，创业咖啡馆老板，前外企精英，现在是朋友圈里的“搞笑担当”。
见陆舟进门，秦煦朝他挥手：“哟，请问需要拯救心情套餐还是单买社畜套餐？”
陆舟不自觉咧嘴：“如果有‘广告难民套餐’，我点那个。”
秦煦一边扫二维码，一边递来菜单，“广告难民今天有特供，配个手冲曼特宁，再送一张失业表情包可好？”
“你还有这个业务？”
陆舟翻开菜单，第一栏写着：“咖啡·灵感专栏——适合找工作、谈判、分手后疗伤。”
秦煦低头在豆子堆里捣鼓，抬头又道：“咱们这种城市游侠，最缺的不是咖啡，是八卦和自救。
如果你愿意听老板吐槽创业血泪史，赠送一根玛德琳。”
陆舟坐在落地窗旁，视野里多了一些擦肩而过的时尚青年。
他无意中瞄到邻座女孩正在撕着手中的便利贴，贴满了“小目标”：明天不迟到、今晚少加班、后天不生气。
他忽然想，这城市到底有多少像他一样把所有失败琐事拼成一首犹豫民谣的人。
点完咖啡，陆舟在店里扫视西周。
角落里，一位穿奶灰风衣的姑娘正审慎地敲着笔记本键盘。
沈若彤，金融分析师，镇定又锋利。
她手机屏幕时不时亮起，群消息密集得可以拿去核查金融漏洞。
偶尔，她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确认这个世界还在稳定运转。
靠近书架的桌子上，另一位女生抱着吉他低头记曲。
她发尾卷曲，一身文青风衣，眼神柔和却落在歌词本上有点迷茫。
那是黎玥，民谣歌手。
她的存在像空气一样安静，却能让人一下子冷静下来。
吧台边，一个穿鸥蓝卫衣的女孩蜷缩在角落，和猫闹腾。
何阮，网络漫画家，手指攥着纸杯写写画画；那只猫仿佛知道她在思考难题，不时伸爪翻她的本子。
何阮用漫画贴纸替猫“签名”，嘴里嘀咕着什么冷笑话。
秦煦把陆舟的咖啡端来，顺口带着八卦：“你们广告圈最近不是和娱乐圈联姻了吗？
前天有个客户说想请黎玥做广告歌手，结果她自己把机会拒了。
都市传奇吧？”
陆舟吸了一口咖啡，苦涩和短暂的甜味夹杂舌尖。
他低声道：“这几年我都在‘拒绝机会’和‘被机会拒绝’里徘徊。”
秦煦笑了笑，把手机往他桌上一放，“那你得把‘迷茫套餐’升级成‘进化套餐’。
来，陪我一起吐槽吧。”
正说话间，沈若彤起身准备打包外卖——屏幕另一边的世界还在催着她做决策。
她走到吧台时，和秦煦简单交流几句。
秦煦开玩笑：“今天陆舟在这，早晚得有人被他笑话一顿。”
沈若彤抬眸审视陆舟一秒，淡淡道：“你最近提案又被砍了？”
陆舟摊手：“砍案是我人生的副业。”
他自嘲一笑。
沈若彤嘴角微动，似乎十分认可他的幽默。
秦煦却一边笑一边拉沈若彤坐下，“别只谈案子，来试试我的新口味鸡肉卷，不辣伤心。”
不远处，黎玥终于恢复神情，抱着吉他弹起两句旋律。
咖啡馆里的人不自觉被吸引，陆舟抬头，看见她朝他点头。
他也微微回敬，像是说：“从头来过也可以。”
何阮的小猫绕到了陆舟椅脚边，他低头冲猫眨眼，小猫似乎饶有兴趣地听他发牢骚。
他忽然对何阮问道：“你在画什么？”
何阮慢悠悠地回答：“新漫画，主角就是一只职场猫，会用冷段子化解老板的陷阱。”
陆舟莞尔。
他突然觉得这些人虽然各自有自己的麻烦，却都能用方式紧紧攥住一小段生活的自我。
店里的音乐轻轻响起，黎玥的声音温柔地唱过，“城市里有一千万人，每个人都学会了，在深夜收拾梦的碎片。”
秦煦递过一张手绘明信片，“送你，咱们这桌今天是都市‘励志小组’，有幸遇见各位，算是喝咖啡赚了朋友。”
陆舟望着窗外，天色正好。
他起身准备离开。
沈若彤收拾东西，黎玥唱完一段旋律，何阮追着猫到门口，秦煦在吧台喊：“记得下次喝升级套餐。”
他微笑着挥手，心情似乎也升级了一点。
从落魄策划的一天开始，这个城市的种种奇遇，像一杯刚冲好的曼特宁，有点苦，但足够热。
他踩着玻璃门外的阳光，决定不急着回公司，而去下一站寻找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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