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江，秋老虎势头正猛。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把南江一中的塑胶操场晒得发烫，蒸腾起一股特有的橡胶味。
开学典礼就在这毫无遮拦的操场上举行。
高二理科班的区域里，施砚秋站在人群中，能清晰地感觉到后颈被晒得发烫，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微微低着头，用手里那本《物理竞赛专题精讲》在脸侧制造一点微不足道的阴影，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在裤缝边无声地演算着公式。
广播里校长的声音透过有些刺耳的喇叭传来，内容年年相似，关于新起点和新征程。
她算不上什么传奇“学神”，只是比多数人更清楚时间的宝贵，习惯抓紧每一刻。
周围有同学在用书本扇风，有人小声抱怨着炎热，她也只是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斜前方艺术班的区域，那边显然更躁动不安些。
一个男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倒不是特立独行，只是他微微侧着身，脖子上挂着一副很大的白色耳机，并没有戴着，手指却虚握着，像是在空气中勾勒着什么线条，眼神放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施砚秋对他有点模糊的印象。
萧怀闵，同届的，好像因为画画拿过奖，在升旗仪式上被念过名字。
在南一中这样一届上千人的学校里，不同班级的人就像平行轨道，知道彼此存在，但从未有过交集。
冗长的典礼终于在掌声中结束。
人群像开闸的洪水般松散开来，纷纷 seeking 这教学楼的阴影。
施砚秋把书塞回书包，正准备快步走向图书馆，忽然被叫住了。
“施砚秋？
哎，正好，还有萧怀闵！
你们俩等一下！”
年级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从旁边传来，额头上也沁着汗珠。
她转过身，看见主任正招手，而他旁边站着的，就是刚才那个似乎在自己世界里的男生，萧怀闵。
他此刻也转过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里带着刚被拉回现实的细微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又有什么事”的无奈。
“有个紧急通知，”主任用手抹了下额头的汗，语速颇快，“省里突然下了个‘学科交叉创新实践’的活动，要求一个理科生和一个艺术生组队参赛，作品要结合两者特点。
算重要实践学分，记入档案的。”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带着一种“就你俩合适”的断定：“我看你们俩都比较沉稳，成绩也好，怎么样，组个队？
为校争光嘛。”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周围同学走过的嘈杂声。
施砚秋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跨学科合作？
听起来就意味着无数次的沟通、磨合，会打乱她精心规划的竞赛和复习节奏，效率低下。
她几乎立刻在心里给这个项目判了“不必要”的标签。
她还没组织好婉拒的语言，旁边的萧怀闵先开口了，语气首接，带着点想尽快摆脱麻烦的干脆：“老师，这个比须参加吗？
我和……呃，这位同学好像都不太熟悉对方领域，怕做不好耽误事。”
主任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推拒，或者说选择了忽略，他用一种惯常的、带着鼓励又不容置疑的语气笑道：“哎呀，就是锻炼嘛！
要敢于挑战新事物！
主题你们自己定，自由发挥。
每周抽一两次时间讨论就行。
就这么定了啊，回头把分组表报上去！”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就急匆匆地走向其他老师。
留下两个人站在原地，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仿佛有无形的壁垒。
九月的阳光依旧毒辣，晒得人有些发晕。
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
萧怀闵抬手蹭了下鼻尖，先开了口，话是对着施砚秋说的，但目光有点游移，似乎觉得这事有点棘手：“那个……同学，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要不……我再去跟主任说说？
找个更合适的人？”
他本意是觉得这事实在强人所难，想干脆推掉算了，省得以后麻烦。
但这句提议，听在施砚秋耳里，却微妙地变成了一种对方不愿与她合作、急于划清界限的信号。
一种极少出现的、被轻微冒犯和不被看好的好胜心，悄然钻了出来。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却明确地看向他，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不用麻烦了。
既然是学校的任务，我们按要求完成就好。”
萧怀闵显然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文静却意外的倔强的女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
那，怎么联系？”
“嗯，”施砚秋应道，“我通过班级群找你。”
开学第一天，这场完全在计划之外的强行组队，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个原本毫不相干、各自沿着既定轨道前进的高中生之间，撞开了一圈无可预料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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