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行车对我这种新手来说,本就是嗓子眼悬着石头的事。
山路蜿蜒,导航机械女声反复提醒“前方急转弯”,在死寂得能听见心跳的山路上,竟成了唯一的安心感。
我熬着困意打哈欠,在着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行驶着。
刚拐过一道弯,远光灯突然照到个奇怪影子——人形,背对着我,双脚像粘在地上似的“倒着走”。
后颈一麻,冷汗一下就出来了,这种地方半夜绝不可能有活人!
我下意识踩下油门想赶紧超过,可无论转速表怎么跳,那影子始终悬在车头灯边缘,不远不近。
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想摸扶手箱上的手机放道经,那影子突然“噗”地栽在地上,西肢着地,像被打懵的野狗般颤抖着缓慢爬起来。
妈妈送的平安挂饰突然“叮铃”作响。
我脑子一片空白,猛踩刹车,巨大惯性让车身一震——那怪物被撞得飞起来,“啪”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浑浊的血糊了半面玻璃,随后重重摔在驾驶座门外。
我按下锁车键,死死抓紧车门,侧头看窗外的瞬间,那怪物突然像弹簧似的弹起,一会儿像疯猴一样拽住门把手,一会儿猛地拍打车门,指甲胡乱刮擦车窗,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透过模糊血迹看清它的脸时,恐惧瞬间从头皮扎进身体的每个毛孔:眼前的怪物五官烂成一团,眼睛是两个黑洞,正死死盯着我。
手脚瞬间僵住,方向盘不受控制地往旁一偏,车子“哐当”撞破护栏,像块石头径首栽进水库。
砸门声随落水戛然而止。
水从缝隙往里渗,我只剩一个念头:车里是淹死,出去或许还有活气。
水漫到小腿,刺骨的冰凉逼得我冷静了些。
水压钉死了车门,我摸出副驾储物格里的破窗锤,又用随身小刀割开安全带,拽下头枕。
破窗锤砸玻璃的声响沉闷,却使不上力,好不容易用头枕砸出个窟窿,刚想探头换气,却看见水面飘着黑影——那怪物像水蜘蛛似的趴在水面,歪着头“盯”着我。
我屏住呼吸继续潜进水里,拼命往岸边游。
肺部快要炸开时在水面探出头,刚想换气,一双干枯如柴的手突然从身后窜出,像铁钳般扣住我的后颈,狠狠把我按进水里!
浑浊的水呛进鼻腔,窒息感缠紧喉咙,大脑开始发蒙,挣扎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小。
“轰隆——”一道巨雷劈在水面,那双手猛地一松。
我像片叶子往下沉,视线里飘着小腿被车窗割破后浮在水里的血痕,红得刺眼。
腰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缠,一股蛮力将我从水里拽出,又像甩垃圾袋似的把我重重甩在水库边的玉米地。
“呕——”我趴在地上吐出胃里的水,五脏六腑都像被翻了个遍。
救我的人站在面前,一身黑衣,在月光下像个没有轮廓的影子。
我撑着沾泥的手跪在地上,看着她,只觉得她是勾魂的无常,绝望地举起手,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先开口,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魂魄己碎,因为你看了不该看的,现在只有我能保你平安。”
我愣住,忘了咳嗽。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她往前半步,黑靴碾过玉米叶发出脆响,“一,做我阳间的眼睛,替我盯那些该盯的东西,办那些我要办的事。
我保你能喘气,不至于今晚就成水里那东西的口粮。”
我刚要抬头,她己经说出第二个选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既定事实:“二,我现在取走灵珠。
你这副身子撑不过今晚,水里那东西会立马过来分食你的魂魄。”
“我选第一个!”
我想都没想就喊出来,膝盖在泥地里磕得“咚咚”响,“我做!
我什么都做,求你……求你让我活下去……啪——”刺眼的灯光突然砸在脸上,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是梦?
摸了摸脸,全是冷汗。
“囡囡,快起来吃早餐了。”
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我应着,掀开被子想坐起,小腿却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里缠着纱布,边缘还渗着淡血痕。
呼吸瞬间停滞。
这时,“砰砰砰”,屋里响起奇怪的敲击声。
我僵硬转头,目光猛地撞上窗外——一个黑影飘在半空,低头看着我,脸贴在玻璃上,五官在晨雾里模糊不清。
“啊——!!!”
尖叫声撕破清晨的宁静。
妈妈拿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怎么了这是?”
她刚推开门,窗外的黑影“唰”地消失,像从未出现过。
我指着窗户,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妈妈皱着眉看我蒙在被子里发抖,只好先去开门。
我瘸着腿挪到客厅,看见门口站着个小女孩,七八岁模样,手里提着袋水果。
“姐姐,你好些了吗?”
她仰着脸问,声音甜甜的。
我疑惑地看向妈妈,她擦了擦围裙上的面粉,挠挠头说:“昨天就是这孩子把你送回来的。
你不知怎么昏倒在路边,摔了腿,多亏这妹妹细心,还给你简单处理了伤口。”
“快进来坐,一起吃早餐。”
妈妈接过水果往屋里让,“瞧这孩子,还带什么东西呀。”
小女孩毫不客气地走进来,径首走到我面前,踮脚拉开餐椅:“姐姐快坐。”
妈妈转身回厨房盛粥,客厅里只剩我和她。
她握住我手的瞬间,昨晚在水库边的对话像冰锥扎进脑海——“魂魄己碎做我阳间的眼睛”。
心脏骤然缩成一团,头忽胀忽痛,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
“姐姐,别忘了你答应主人的事。”
她声音还是甜甜的,却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我猛地睁大眼睛盯着她。
“我叫小乐。”
她轻轻抚摸我的手,下一秒,一段画面突然闯进脑海——昨晚那怪物倒在水里,她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树枝,像戳烂泥似的戳着那团血肉,嘴里嘟囔着“没意思,这就不行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大喊救命,喉咙却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
小乐冲我比了个噤声手势,凑近我耳边,用气音说:“别忘了,昨晚是主人用灵珠给你续的命,现在你只能待在我身边,才不会被游魂撕碎。”
水库边的回忆瞬间涌上,我拼命摇头,眼里全是恐惧。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一股寒意顺着掌心钻进来,我像被电击中似的从餐椅上滑下去,桌子被撞得“哐啷”作响,碗碟在上面蹦跳。
“主人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她的声音在头顶的桌子上响起,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别想着跑,你跑去哪里,那些游魂都会找到你。”
妈妈慌忙跑出来,只见小乐正扶着我。
我虚弱地抬起头,声音发颤:“没事……妈,就是突然头晕,没坐稳。”
她“哦”了一声,把刚熬好的小米粥放在桌上:“快趁热吃,刚熬好的,你最爱喝的。”
我拿起勺子,手却在抖。
看着妈妈在灶台边忙碌的背影,她头上新添的白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想到我们可能很快就要阴阳相隔,眼泪突然“啪嗒啪嗒”掉在粥碗里,晕开一小片水渍。
“好,我答应。”
我对着空气说。
“答应什么呀?”
妈妈端着咸菜走过来,边摆碗筷边问。
小乐又变回了俏皮孩童的语气抢先开口,:“姐姐说一会儿要带我去买礼物,谢我和我姐姐昨天救了她呀。”
妈妈笑了:“应该的应该的,钱不够跟妈说,别委屈了孩子。
你也是,人家救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低下头,把脸埋进粥碗的热气里,不敢看妈妈,也不敢看身边笑盈盈的小女孩。
只有小腿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提醒我昨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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