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秋。
甘田镇的晨雾还未散尽，东头的王屠户便提着杀猪刀，骂骂咧咧地冲进了伏羲堂。
“毛道长！
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毛小方刚用糯米汁调好朱砂，闻声抬头，见王屠户裤脚沾着泥点，脸上惊惶不定，手里紧紧攥着一撮黑褐色的兽毛——正是他家那头最壮实的母羊身上的。
“屠户，莫急，坐下慢慢说。”
毛小方递过一杯热茶，目光落在那撮兽毛上，“看你这样子，家里出了怪事？”
王屠户猛灌一口茶，喘着气道：“怪事！
天大的怪事！
今早我去羊栏喂食，就见那母羊首挺挺倒在地上，浑身干瘪，血像是被抽干了！
皮肉泛着死青，连苍蝇都不敢落！”
毛小方手指一顿，眉头微蹙：“皮肉发青？
不见血迹？”
“可不是嘛！”
王屠户拍着大腿，“我宰牲口几十年，从没见过这等邪门事！
更怪的是，隔壁李老汉今早也说，他家的鸡死了一窝，死状跟我家羊一模一样！”
一旁练着桃木剑的阿初凑过来：“师父，会不会是山里的野狼叼走了血？”
“野狼撕咬，必有伤口，也不会让尸身发青。”
毛小方放下朱砂碗，起身取下墙角的布包——里面装着桃木剑、墨斗和糯米，“走，去看看。”
三人踏着晨露往镇东走，越靠近王屠户家，空气越发阴冷。
虽是秋老虎时节，却让人禁不住打起寒颤。
羊栏外围着几个镇民，皆掩鼻退避。
毛小方拨开人群，只见栏内母羊双目圆瞪，皮肉青黑，周身无伤，唯独脖颈处的绒毛纠结成团，似被什么吮吸过。
“师父，我去瞧瞧。”
阿初年轻气盛，弯腰便要触碰羊尸。
“且慢！”
毛小方出声阻拦，却迟了一步。
阿初指尖刚触到羊皮，便“啊”地缩手。
众人看去，他右臂竟瞬间浮现青黑纹路，如毒藤缠腕，迅速向小臂蔓延！
“阿初！”
毛小方脸色骤变，立即抓出一把糯米按住伤处，用力揉搓。
糯米触肤滋滋作响，腾起缕缕白烟，阿初疼得冷汗涔涔，却咬紧牙关未再出声。
片刻后青纹稍退，却未尽消，仍在皮下游动。
毛小方凝视那诡谲纹路，面色沉如寒铁：“这不是寻常毒物……是百年前就该绝迹的血河咒。”
“血河咒？”
王屠户与镇民面面相觑，“那是啥邪术？”
“一种化活物为咒尸的阴毒法门。”
毛小方收起糯米，目光扫过栏外泥地——几枚模糊脚印边缘泛着青黑，形貌古怪，不似人迹。
“师父，这羊……”阿初揉着仍隐作痛的手臂，声音微颤。
毛小方不语，蹲身以桃木剑拨开母羊颈侧黑毛。
只见绒毛下藏着一枚细巧牙印，周遭皮肉青黑，俨然被噬血而亡。
“祸事矣。”
毛小方起身望向镇外——那条北来流民与军阀掘墓的必经之路，“此咒非本地所出，是外头带来的。”
晨雾渐散，日光照在青黑羊尸上，却无半分暖意。
王屠户与镇民想起“血河咒”三字，皆惶然无措。
阿初紧握桃木剑，瞥见臂上未褪的青纹，猛然忆起昨日黄昏在镇口所见：那个裹破棉袄的流民，领口露出的脖颈上，似乎也有一道淡青痕印！
他正欲开口，镇口忽起喧哗，有人惊叫：“不好了！
李老汉家鸡栏边发现个青面死人！”
毛小方神色一凛，抓起布包：“速去！”
秋阳正盛，甘田镇却己被无形寒意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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