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低矮破旧的谷仓中,靴子陷在松软的干草里。
“老子这是……?”
陈杨的意识在惊呼,但却无法发出声音,“……在哪儿?”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少年的手,指节分明但尚未完全长开,指甲缝里嵌着新鲜的泥土,手背上晒成了健康的麦色。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略显紧绷的粗布衬衫,袖口卷到了肘部。
“杰西!”
苏珊·米勒放下手中的麦秆,声音带着故作夸张的责备,但嘴角却弯弯地翘起,“你迟到了!
我还以为你被你家那头坏脾气的母牛给踢晕在牛棚里了呢!”
少女大约十七八岁,阳光从谷仓顶的缝隙漏下,正好照在她那一头像是熔化的黄金般的头发上,几缕发丝调皮地粘在她微微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边。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印花裙子,裙摆下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踢起细碎的草屑。
杰西……或者说,承载着陈杨意识的少年杰西,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陈杨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撞击着肋骨,咚咚,咚咚,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脸颊和耳朵。
“我……我……”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
陈杨试图夺回控制权,想让自己表现得更成熟,但这具年轻的身体完全被另一种更原始、更青涩的情绪所主导——一种混合着羞涩、兴奋和莫名渴望的躁动。
“你什么你?”
苏珊跳下草垛,赤着脚踩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几步就蹦到了他面前。
她身上带着阳光、干草和一点点少女特有的、甜丝丝的汗味。
她凑得很近,歪着头打量他通红的脸,“脸这么红?
是不是跑来太急了?
还是…”她拖长了语调,眼中狡黠的光芒更盛,“……想到要见我,害羞了?”
她伸出手指,快得像只小鸟,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
陈杨感觉像是有一道微弱的电流从那个接触点窜遍全身——是少年杰西的身体反应,强烈得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震撼。
那是一种纯粹的、未经世事的、源自本能的悸动。
“才……才没有!”
少年杰西梗着脖子反驳,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首视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蓝眼睛。
他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裤缝。
“啧,嘴硬的小鬼。”
苏珊撇撇嘴,但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她转过身,裙摆划出一个轻快的弧度,重新跳回草垛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啊,傻站着干嘛?
给我讲讲,镇上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我整天待在农场里,都快闷死了。”
少年杰西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笨拙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干草垛柔软而富有弹性,散发出令人安心的香气。
他能感觉到苏珊手臂皮肤传来的微热体温。
陈杨的意识像一个被困在潜水钟里的人,透过厚厚的玻璃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他能感受到少年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次呼吸紊乱,每一次面对苏珊时的紧张和雀跃。
这种体验诡异极了——他拥有成年人的认知和记忆,却被迫体验着一个十西岁少年最懵懂的情感波动。
“没…没什么新鲜事。”
杰西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一根干草,“就是…就是老亨德里克的杂货店进了种新味道的薄荷糖…薄荷糖?”
苏珊夸张地叹了口气,假装失望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就不能关心点更有意思的吗?
比如……听说波士顿来的剧团下个月可能会到镇上表演呢!
说不定还有那种……穿着闪闪发亮裙子的女演员!”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向往的光芒。
“杰西!
你在哪?
快去挤牛奶!”
突然,一声暴喝从谷仓外传来,震得麦穗簌簌作响。
那是少年的父亲约翰,声音里裹挟着怒雷。
少年浑身一颤,慌忙站起身。
苏珊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你爹又来了,胆小鬼。”
她伸手在杰西腰间掐了一把,留下暧昧的红痕。
杰西拍了拍屁股,急匆匆闷头往外走。
谷仓外,约翰正叉腰立在牛棚前,鞭子垂在身侧,眼中燃烧着怒火。
陈杨透过少年的视线望去,那鞭子让他想起生前父亲斥责自己炒股时的模样——何其相似!
记忆中的父亲与眼前的约翰重叠,陈杨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叹息。
此刻,杰西己走到奶牛旁,粗糙的手掌抚过奶牛胀大的腹部,乳汁顺着桶壁汩汩流淌。
少年脑中回想刚才苏珊的可爱,不断傻笑。
陈杨的意识在他脑海中试探性的开口:“嘿,你叫杰西是吧?
能听见吗?”
“你是谁?”
杰西被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吓得踉跄后退,牛奶桶哐当倒地,少量的牛奶顺着桶边迅速渗入干燥的土地中。
他环顾西周,只有奶牛茫然的哞叫。
“见鬼了!”
少年攥紧拳头,指甲缝里嵌进牛棚的木屑,“谁在说话?
是苏珊的恶作剧吗?”
他压低声音,额头青筋暴起,恐惧与困惑交织。
陈杨这才确定,自己可以通过“意识”与杰西沟通。
他尝试组织语言,却发现少年的思绪如野马般混乱——之前是苏珊柔软的小手和父亲鞭子的阴影,而现在,仿佛看见了来自深渊的恶魔。
陈杨深吸一口气,用最平静的语气道:“杰西,听我说。
我能看到你周围的景象,比如刚才在谷仓里和苏珊做的事。”
他故意加重“苏珊”二字,果然,少年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紧扣牛棚栏杆,指节发白。
可脸色转瞬又变得惨白。
“魔鬼!
你是附身的恶灵!”
杰西嘶声喊道,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他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声音竟然来源于自己的脑海。
这少年竟将灵魂共生视为诅咒。
陈杨只得继续解释:“不,我不是恶灵。
但现在……”苦笑浮现在嘴角,陈杨缓和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现在我看起来的确是灵魂状态,在你的脑海中苟延残喘。
我叫陈杨,来自2025年。
我炒股失败跳楼,醒来就在这里了……你闭嘴!
我不信!
你就是恶灵!
来自未来的恶灵!”
杰西转身迅速跑出了牛棚,也顾不得脚下躺倒的牛奶桶和刚刚又撞倒的一个干草叉。
他的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不行,这不行,我得去找父亲帮忙……不,他不会信的,我得去镇上找牧师……”杰西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农场的主屋,那颗年轻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陈杨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奔流的血液和肌肉的紧绷——这感觉太诡异了,仿佛自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却又能感受到木偶每一寸木头的震颤。
“恶魔……恶魔在我脑子里……”杰西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留下冰凉黏腻的痕迹。
他甚至不敢回头,总觉得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正贴着他的后颈吹气。
农舍的厨房飘出炖菜的浓郁香气,混合着烤面包的焦香,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家的味道,此刻却让杰西更加惶惑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在粗布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但推开门时,门轴发出的轻微“吱呀”声还是让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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