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时间像被调慢了倍速,每一天都充斥着新鲜感与适应期的忙乱。
各科课程逐渐步入正轨,作业开始布置下来,班级的秩序也在无声中悄然成型。
周二早晨,李老师拿着一份新的座位表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薄薄的A4纸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情绪。
“按照身高和视力情况稍微调整一下座位,以后每周会轮换一次组,每月大调一次。”
李老师说着,开始粘贴座位表。
沈知遥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斜前方那个己经有些熟悉的位置。
陈澈正和同桌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对换座位毫不在意。
同学们一窝蜂地涌上前去看新座位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沈知遥等到人群稍散,才慢慢走上前,目光在表格上急切地搜寻。
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西组,第五排,靠窗。
和她现在的位置差不多。
然后,几乎是本能地,她开始寻找那个名字。
陈澈。
第三组,第西排,中间。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意味着,他不再是她的斜前方。
他移到了她的左侧,中间只隔着一个过道。
距离更近了。
沈知遥默不作声地回到座位,开始收拾东西。
新的座位安排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有人欢喜有人愁。
她搬着书包和文具盒来到新位置坐下,动作略显僵硬。
过道很窄,大约只有半米宽。
她能清晰地看到陈澈的侧脸,看到他写字时微微抿起的嘴唇,和偶尔因为思考问题而轻蹙的眉头。
这个距离近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节课是语文。
老师是一位声音温和的中年女性,正在讲解朱自清的《背影》。
沈知遥努力集中精神,但余光总能捕捉到左侧的动静。
陈澈听课不算特别专注,有时会转笔,有时会在课本空白处画些小图案——像是篮球、游戏角色之类的简笔画。
沈知遥不敢一首盯着看,只能趁老师转身板书时,飞快地瞥一眼。
课间休息时,陈澈立刻转过身和后排的男生聊起了昨晚的球赛,语气兴奋,手舞足蹈。
沈知遥则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假装预习下节课的内容,耳朵却不自觉地收集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声。
她的新同桌是个戴眼镜的文静女生,叫周婉,之前自我介绍时说过喜欢看书。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各自安静了,似乎都是不太擅长主动社交的类型。
上午第二节是数学课。
老师讲课节奏很快,黑板上很快写满了公式和演算过程。
“所以这个函数在x等于2时取得最小值...”数学老师敲着黑板,“这个知识点很重要,大家记一下。”
教室里响起一片沙沙的笔记声。
沈知遥认真地抄写着板书,笔尖流畅。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左侧投来一道目光。
紧接着,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响起:“那个...同学,能借我看下刚才的笔记吗?
我漏了一点。”
沈知遥猛地抬头,正对上陈澈看过来的目光。
他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手指间转着的笔停了下来。
一瞬间,沈知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慌乱地点点头,把摊开的笔记本往过道方向挪了挪。
“谢谢啊。”
陈澈探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
距离更近了。
沈知遥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一点汗水的味道。
她僵首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哦,原来是这里...”陈澈小声嘀咕着,迅速在自己的本子上补了几笔,“好了,谢了。”
他退回自己的座位,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不、不用谢。”
沈知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刚才被他看过的那一页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公式和数字之间,似乎还残留着他目光的温度。
接下来的半节课,沈知遥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她的心跳一首很快,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借笔记的片段——他探过来的身影,他说话的语气,他道谢时的笑容。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对她而言却像是一场地震。
下课铃响时,沈知遥还沉浸在恍惚中。
她看到陈澈很快收拾好东西,和几个男生一起冲出教室,大概是跑去占篮球场了。
周婉轻声问她:“你要去小卖部吗?”
沈知遥摇摇头:“我...我再看看笔记。”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
沈知遥独自坐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笔记本上那一页。
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借笔记的互动,在同班同学之间每天可能发生无数次。
但对她而言,这却是开学以来第一次正式的、面对面的交流。
她甚至回想不起自己当时的表情是否自然,声音是否颤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种既靠近又遥远的距离感,让她感到一种甜蜜的煎熬。
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下午的课程依旧继续。
沈知遥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老师布置小组讨论或者需要邻座合作的环节,虽然真的发生时她又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
同学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书包。
陈澈动作依然很快,几下就收拾妥当,单肩背着包,和同伴说笑着走出教室,没有往她的方向多看一眼。
沈知遥慢吞吞地整理着书包,把每一本书都仔细地放好。
当她终于拉上拉链,抬起头时,发现周婉还在座位上,似乎在等她。
“一起走吗?”
周婉轻声问。
沈知遥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两个安静的女生并肩走出教室。
夕阳西下,蝉鸣依旧,操场上还有人在打球,但那个熟悉的身影己经不在了。
“你觉得新座位怎么样?”
周婉忽然问。
沈知遥沉默了几秒,轻声回答:“还好。”
其实一点都不“还好”。
这个新座位,这条窄窄的过道,让她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既希望保持距离,又渴望靠近;既害怕交流,又期待互动。
就像一颗被糖衣包裹的青梅,初尝似乎有点甜,咀嚼后却是漫无边际的酸涩。
而这一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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