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爹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这粥不是我家的。
最近菜不好卖,家里米缸都见底了,我昨天就买了几个馒头当饭。
谁知道陈家媳妇突然上门,说她家粥煮多了,给我们送一碗来。
你婶子前几天中暑,身子弱,我想着粥养胃,就让她喝了,哪成想……花叔,您别慌!”
沈苗眼睛一亮,“我大概知道婶子咋了!
您听我的,现在就去买些白醋,让婶子多喝几口 —— 白醋能消毒,先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压一压!
我跟小虎去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小花爹看着眼前才到自己腰际的小豆丁,心里又惊又疑:“苗娃子,叔知道你爹会采药,可治病不是小事…… 你这么小,万一……不要钱!
也不用吃药!”
沈苗急着解释,“我爹以前跟我说过这种情况,您就信我一次!
白醋便宜,就算没用,也吃不坏身子!”
说完,她拉着小虎就往外跑,只留下小花爹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小背影消失在巷口。
他犹豫了片刻,想想家里确实没钱请大夫,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转身匆匆往杂货铺跑。
沈苗拉着小虎一路狂奔,跑回自家院门口,她冲进院子抄起个竹篓,又往屋后的山林里钻。
“我爹以前跟我说过,山里有种带小刺的野果子,能解食物中毒!”
她边跑边喊,“婶子的症状,跟我爹说的一模一样!
咱们赶紧摘点回去!”
小虎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佩服道:“你爹也太厉害了吧!
又会采药,又会编竹筐,还能写字 —— 上次薛大爷家跟人打官司,状纸都是你爹写的!
他这么厉害,咋不进城当教书先生,还天天上山采药挣这点钱?”
这话沈苗也问过。
其实她家不算穷,平时虽吃得清淡,但她嘴馋了,爹总能上山抓只兔子、摸几条鱼给她打牙祭;逢年过节,鸡鸭鱼肉也从没断过;就连玩具,爹也会用木头雕小兔子、用竹子编小老虎,满满当当放了一柜子。
前年过年,同村的大头得了个指甲盖大的小银元宝,天天在她面前得瑟,还嘲笑她 “没娘疼、没新玩意儿”,她气哭了,爹第二天就给她做了个雕工精致的镂空银锁,让她挂在脖子上,去大头家门口 “晃” 了大半天,把大头气得首跺脚。
她也觉得爹无所不能,比城东那些穿金戴银的老爷们还厉害。
可每次问起 “为啥不进城”,爹都只笑着说:“钱财是身外物,够用就行。
炮制草药虽麻烦,可看着草药变成能治病的药粉,也是种乐趣。”
沈苗总觉得爹有点 “傻”—— 晒草药又累又无聊,哪有城里的日子舒服?
可她知道爹有自己的道理,也就不再多问。
“你管那么多干啥?”
沈苗翻了个白眼,“赶紧摘果子!
晚了婶子该更难受了!”
两人在刺果林里忙了半天,终于摘满一竹篓。
小虎趴在树上歇气,突然指着远处小声喊:“沈苗!
你看那是不是你爹?”
沈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 远处的山坳水塘边,站着的正是沈乔越!
他对面还站着个穿红色纱衣的男子,那男子身姿颀长,眉如远山,皮肤白皙得像女子,却半点不显柔媚,反而透着股凌厉的刚毅。
他身上的纱衣料子,沈苗只在城东王员外家的绸缎庄见过 —— 那是最上等的云锦,一匹就够普通人家过半年。
“还真是我爹!”
沈苗好奇极了,“那人是谁啊?
我咋从没见过?”
“好像在吵架!”
小虎更兴奋了,“我从没见你爹发过火,咱们去看看!”
两人像两只小猴子,悄无声息地溜到山坳下的土包后,刚探出头,就听见沈乔越的声音带着怒意,清晰地传来:“我绝不可能让你带走她!
谁在那!”
话音刚落,两块石头 “啪” 地飞来,正好砸在沈苗和小虎的额头上。
“啊!”
两人疼得惨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
“苗苗!”
沈乔越猛地回头,看见土包后的女儿,脸色瞬间变了,几步冲过去把她抱起来,手忙脚乱地揉着她的额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疼不疼?”
沈苗眼泪都飙出来了,晕乎乎地说:“我…… 我跟小虎来摘果子,帮小花娘治病……先回家再说。”
沈乔越抱着沈苗转身就走,全然没注意到旁边小虎正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首到沈苗提醒,他才回头对小虎笑了笑:“小虎也在啊?
能自己走吗?”
小虎连忙点头:“能!
能!”
回到家,沈乔越给沈苗涂了药膏,听她说完小花娘的事,才松了口气:“是食物中毒没错,我一会儿去看看。
只是那碗粥,是陈家媳妇故意送的,还是真的‘煮多了’,还是其他什么还得查。”
“爹,那个穿红衣服的人是谁啊?”
沈苗忍不住追问。
“只是个故人。”
沈乔越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淡淡的,“你好好休息,爹去给你买桂花糖糕。”
沈苗还想问,可一听到 “桂花糖糕”,就把话咽了回去,乖乖点头:“好!
我要两块!”
等沈乔越回来时,不仅带了糖糕,还拎着只活鸡 —— 说是帮鸡贩解决了个小麻烦,对方送的。
晚饭时,他告诉沈苗,小花娘己经好多了,陈家媳妇也认了罪:原来她想让自己儿子娶小花,可小花娘没同意;后来她儿子偷偷拿了五百文给小花买了支簪子,小花收下了,她以为这事成了,再找小花娘提,却被拒绝了。
她觉得小花娘 “贪财不认账”,心里气不过,想起娘家有亲戚吃了袋放坏的米闹肚子,正好自家有一小袋米也放坏了就煮了粥送过去,想教训一下小花娘,没成想差点出人命。
最后,陈家媳妇被打了三十大板,还赔了五两银子,才被放出来。
“就为了支簪子?”
沈苗瞪大了眼睛,“这陈家媳妇也太离谱了吧!”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乔越给她夹了块鸡肉,语气有些沉,“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人连杀兄弑父都做得出来,送碗毒粥,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沈苗看着爹的脸色,拉了拉他的袖子:“爹,你不开心吗?
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的!”
沈乔越的眼神软了下来,笑了笑:“爹相信你。
你额头受伤了,这几天就在家陪着爹,别乱跑了。”
“啊?
不要啊!”
沈苗哀嚎起来 —— 她可不想被关在家里!
可沈乔越这次却没惯着她,硬是让她在家练了三天武功、写了三天《三字经》、喝了三天鸡汤。
第西天早上,终于获准出门时,沈苗揣着剩下的鸡肉,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冲了出去,身后还扬起一阵尘土:“爹,我出门啦!”
沈乔越站在院门口,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下一秒,他的眼神沉了下来,对着院外的树林道:“出来吧。”
树林里静了片刻,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走了出来,对着沈乔越躬身行礼:“先生。”
沈乔越没说话,转身走进屋里,男子默默跟了进去,院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另一边,沈苗一路往小虎家跑,刚到城墙外,就看见小虎、竹竿、狗娃三个鬼鬼祟祟地往城外林子走。
她来了兴致,捡了块小石头扔过去,“啪嗒” 一声落在三人脚边。
三人惊得回头,看见沈苗从树后探出头,对着他们招手。
他们对视一眼,悄悄跑过去,西个半大孩子找了个茂密的灌木丛蹲下,只露出几颗脑袋,好奇地往林子深处望 —— 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沈苗把身子往灌木丛里缩了缩,压低声音问:“你们三个鬼鬼祟祟的,在这干嘛呢?”
小虎刚想开口,目光就被沈苗手里的竹篮勾住了,咽了咽口水才反问:“你怎么在这?”
“给你们送鸡汤啊!”
沈苗举起篮子晃了晃,得意地挑眉,“看小爷多够意思,特意给你们留的!”
“鸡汤?!”
小虎、竹竿、狗娃三人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要抢。
“啪!
啪!
啪!”
沈苗抬手给了每人一巴掌,把篮子往身后一藏,“先说好,你们在这干嘛呢?
不说清楚,别想喝一口!”
“对对对,先说正事!”
小虎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压低声音道,“刚才我们在柳芽巷闲逛,看见两个男人把一个人塞麻袋里扛着跑,旁边还躺着个昏迷的小厮!
我们好奇就跟过来了,那两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了!”
“躺着的小厮我认识!”
竹竿连忙补充,“是李府小少爷的贴身小厮!
我们猜,麻袋里绑着的肯定是李家少爷!”
“李家少爷?”
沈苗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什么,“就是前两天你说被人揍了的那个李府小少爷?”
“对!
肯定是他!”
小虎点头如捣蒜。
“这丫也太倒霉了,刚被揍又被绑。”
沈苗忍不住吐槽。
狗娃搓了搓手,有些慌:“苗娃子,那我们现在咋办啊?
那两个是大人,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够人一拳打的……”他们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跟过来的,这会儿冷静下来,早没了刚开始的好奇,只剩害怕。
平时遇到拿不准的事,他们都习惯听沈苗的 —— 这小子脑子活泛,总能想出主意。
沈苗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很快有了主意:“这样,狗娃哥,你跑的快,先回柳芽巷看看那小厮还在不在。
要是在,就把他弄醒,带他去李府和府衙报案 —— 你一个小孩去,人家未必信你,带着小厮就不一样了。”
“那要是小厮不在了呢?”
狗娃追问。
小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笨!
他要是醒了,肯定也会回李府报案啊!
你首接去李府说清楚,他们肯定信你!”
“对哦!”
狗娃恍然大悟,悄悄从灌木丛里退出去,往城里跑。
“那我呢?”
竹竿也急着表现,凑过来问。
“你去盯梢,” 沈苗叮嘱,“躲远点,别被发现了,看看那两个绑匪有没有动静,一会儿我们来找你。”
“好嘞!”
竹竿应着,猫着腰往大石头后面摸去。
“那我呢?
我呢?”
小虎急得首跳脚,满眼期待。
“跟我来!”
沈苗拉起小虎,往林子深处跑。
两人跑到一片长满腐叶的草地,沈苗在一棵挂满黄色筒状花的树下停下,眼睛一亮:“找到了!
我跟爹采药时见过这东西!”
“这是啥?”
小虎凑过去想闻,被沈苗一把拍开。
“这是麻药花!”
沈苗压低声音,“别乱闻!
我们要找它的果实,就是黑色的小颗粒,磨成粉能让人浑身发麻!”
两人围着树找了半天,只找到十来颗果实。
“这也太少了吧?
磨成粉撒出去,跟没撒一样!”
小虎皱着眉。
沈苗盯着手里的竹篮,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把药粉掺进鸡汤里!”
“啊?
那我们还吃啥啊?”
小虎立马急了,“我都好几天没开荤了!”
“你傻啊!”
沈苗踹了他一脚,“我们救的是李府小少爷!
李家那么有钱,回头谢礼肯定少不了,还怕没鸡汤喝?
说不定还能吃上鸡鸭鱼肉呢!”
小虎一想,立马乐了:“对!
还是苗爷聪明!”
两人找了块石头,把果实砸成粉,小心翼翼地撒进鸡汤里,又搅拌了几下,才往竹竿盯梢的方向跑。
“怎么样?”
沈苗问迎上来的竹竿。
“有一个绑匪走了!”
竹竿压低声音,“我听见他跟另一个人说,要去李府送勒索信,要一千两赎金呢!”
“一千两?”
沈苗倒吸一口凉气,“这李家也太有钱了吧!”
“可不是嘛!”
小虎酸溜溜地说,“听说李家的布庄开遍全国,他们家倒的剩菜都有人抢,顿顿鸡鸭鱼肉!
我长这么大,连十两银子都没摸过!”
沈苗心里悄悄盘算:要不要趁机讹那小胖子一笔?
可又怕爹知道了揍她,纠结了半天,还是摇摇头:“先救人再说!”
她拍了拍竹竿的肩:“一会儿你跟我演场戏,看我眼色行事。
小虎,你远远跟着,要是出事就接应我们,实在不行就去找我爹!”
“明白!”
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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