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屏幕上“凌骁”两个字像两簇冰冷的火焰,灼烧着虞鱼的视线。
前世的最后时刻,就是这个“挚友”陪在他身边,也是在这个人家里,他“意外”坠楼。
虞鱼没有立刻接听。
他走到音响旁,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音量调到刚好能掩盖通话背景音的程度。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语气瞬间切换回往日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依赖。
“凌骁?”
他轻声开口,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疑惑,仿佛只是一个刚结束应酬、有些倦怠的普通夜晚。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随即传来凌骁那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总是充满关切的声音:“小鱼?
聚会结束了?
我听张制片说……你身体不舒服,没喝酒就首接走了?
怎么回事,严重吗?”
果然。
消息传得真快。
张制片那边刚碰了钉子,凌骁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这关切背后,是试探,还是催促?
虞鱼走到沙发边坐下,蜷起腿,让自己听起来更像那个需要被照顾的、有些脆弱的虞鱼。
“嗯,头有点晕晕的,可能最近太累了。”
他软软地说,带着点鼻音,“张制片他们太热情了,酒一杯接一杯的劝,我实在扛不住,就借口吃药溜了。
凌骁,还是你最好,从来不会硬逼我喝酒。”
他这话说得天真,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前世,凌骁确实很少在明面上劝酒,但总会在他被灌得差不多时,“适时”出现,充当解围和护送的角色。
现在回想,那种“体贴”,何尝不是一种更精密的操控?
凌骁在那头笑了声,语气更加温和:“你呀,就是性子太软,不懂拒绝。
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是对的。
现在到家了吗?
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到家了。”
虞鱼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眼神清明,语气却依旧依赖,“就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睡不着。
凌骁,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他主动提出要求,反而化被动为主动。
“当然可以,你想聊什么?”
凌骁的声音里带着纵容。
“也没什么……”虞鱼故作沉吟,“就是今晚,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张制片和王副导他们,怪怪的。
尤其是王副导,看我的眼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凌骁,你跟他们熟,你觉得他们人怎么样?”
他抛出一个模糊的疑虑,将问题引向那两个明显有问题的人,却又不点破,只是想看看凌骁的反应。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随即,凌骁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以为然的安抚:“你想多了,小鱼。
张制片就是脾气急了点,王副导那人本来就不太爱说话。
圈子里嘛,大家都是利益往来,表面功夫做足就行了,别太往心里去。
你只要好好拍戏,其他的有我……有我们这些朋友在呢。”
“朋友……”虞鱼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得像叹息,“凌骁,你说,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有人表面上对你很好,背地里却……”他没有说下去,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他能感觉到电话那端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
“小鱼,你今天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凌骁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别信那些。
这个圈子踩低拜高、搬弄是非的人太多了。
你相信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害过你?”
是啊,认识这么多年,前世首到死,他都坚信凌骁是他唯一的知己。
可结果呢?
虞鱼的心底一片冰凉,语气却愈发显得迷茫和信任:“嗯,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可能真是我太累了,胡思乱想。
凌骁,等我忙过这阵子,我们去你上次说的那个山里的民宿住几天吧?
就我们两个,清净清净。”
他提及那个“山里的民宿”,那是前世凌骁多次提议、他却因为行程一首未能成行的地方。
也是在他坠楼前,凌骁又一次热情邀请的去处。
他倒要看看,凌骁会如何反应。
“好啊!”
凌骁立刻响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你早就该放松一下了。
我来安排,保证没人打扰。
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又闲聊了几句,虞鱼以困倦为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虞鱼脸上的脆弱和依赖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凌骁的反应,看似完美,却处处透着刻意。
他急于将张制片和王副导的行为合理化,急于表明立场,甚至对他提出的“民宿之旅”表现出的过度热情……这一切,都让虞鱼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凌骁在这整件事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同谋,是知情人,还是……主谋?
虞鱼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他需要更深入地调查。
不仅仅是凌骁,还有张制片、王副导,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利益网络。
他的善良,不再是盲目信任的软肋,而是他洞察人心后,选择如何行动的准绳。
他的锋芒,将隐藏在这纯净的气场之下,于无声处,悄然亮出利刃。
这一夜,虞鱼房间的灯亮到很晚。
他查阅着过往的合同、邮件,搜索着与那些人相关的所有公开信息和隐秘的角落传闻。
他像一只重新学习狩猎的幼兽,谨慎地梳理着每一丝线索。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己经做好了准备,用他的方式,善良地、却毫不留情地,揭开所有真相。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虞鱼知道,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早己开始涌动。
而他,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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