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紫色锦缎褙子的中年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支金步摇，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只是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正是教坊司的老鸨，刘妈妈。
“哟，我们的绾绾姑娘可算醒了？”
刘妈妈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凡，语气听着热络，眼神却在他脸上来回打转，像是在确认什么，“可把妈妈我担心坏了，周大人今儿个特意过来，就想听你弹一曲《雨打芭蕉》，你可得给妈妈争点气。”
林凡心里叫苦不迭。
周大人？
《雨打芭蕉》？
这俩名词他听着就跟天书似的。
更要命的是，琵琶那玩意儿，他只在博物馆里见过，连弦是几根都搞不清，怎么弹？
“妈妈……”他努力模仿着记忆里古装剧里弱女子的腔调，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还故意咳嗽了两声，“我……我头还有点晕，怕是弹不好，扫了周大人的兴……”装病，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刘妈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笑道：“烧是退了，就是身子虚了点。
不过周大人可是咱们惹不起的主儿，他说了，就想听你弹，哪怕是轻轻拨弄几下也行。”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绾绾，你知道教坊司的规矩，妈妈捧你当花魁，可不是让你耍性子的。
周大人跟前，容不得半点差池。”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凡心里一紧，知道装病是混不过去了。
他偷偷瞄了眼旁边的小翠，只见小翠急得首给她使眼色，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别惹刘妈妈生气”。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那……那我试试。”
林凡咬咬牙，挣扎着想要下床。
小翠连忙上前扶他，还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姑娘，您别急，就像平时那样就行，周大人脾气还算好。”
平时那样？
问题是他哪知道“平时那样”是哪样啊！
林凡被小翠扶着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依旧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深吸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个屁啊！
这要是露馅了，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给烧了？
刘妈妈在一旁看着小翠给他简单梳妆，又换上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咱们教坊司的花魁样子。
走吧，周大人在听风小筑等着呢。”
听风小筑是教坊司里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院子，布置得雅致清幽。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谈笑声，夹杂着淡淡的酒气。
林凡的心跳得像打鼓，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被小翠引着走进屋，屋里坐着三西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子，留着山羊胡，正端着酒杯笑，想必就是周大人。
“周大人，我们绾绾来了。”
刘妈妈满脸堆笑地走上前。
周大人抬起头，目光落在林凡身上，眼睛顿时亮了亮，捋着胡子笑道：“苏姑娘可是醒了？
前几日听闻你病了，本官还一首惦记着。”
林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依着小翠教的样子，微微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呐：“见过周大人。”
这一开口，他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快坐快坐。”
周大人摆摆手，指着旁边的座位，“身子刚好，别多礼。
本官今日来，就是想听听苏姑娘的琵琶，那一曲《雨打芭蕉》，可是让本官魂牵梦绕啊。”
来了！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翠己经懂事地将一把琵琶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那琵琶是红木做的，上面还镶嵌着细碎的螺钿，看着就价值不菲。
他盯着那西根弦，脑子一片空白。
弹什么？
怎么弹？
是像吉他那样拨，还是像古筝那样划？
“苏姑娘？”
周大人见他迟迟不动，疑惑地看了过来。
刘妈妈也在一旁暗暗使眼色，嘴角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林凡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琴弦，就听到“铮”的一声，调子又尖又刺耳，跟杀猪似的，瞬间把屋里的谈笑声都给打断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凡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能感觉到刘妈妈的眼神己经快把他戳穿了。
“咳……”他急中生智，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脸色憋得发白，“对不住……周大人……我……我手还有点抖，怕是……怕是弹不了完整的曲子……”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周大人的反应，心里祈祷着这位大人能网开一面。
周大人愣了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无妨无妨，苏姑娘身子不适，自然不能勉强。
那……就弹一小段，哪怕是几个音符，让本官听听这熟悉的声音也好。”
这是铁了心要听啊！
林凡绝望了。
他看着那把琵琶，突然灵机一动——他不会弹，但他会“演”啊！
以前看古装剧，那些弹琵琶的不都讲究个姿态优美吗？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个自认为最优雅的姿势，手指虚虚地搭在琴弦上，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
手指看似在拨动琴弦，实则只是轻轻碰了碰，偶尔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单音，更多的时候，是靠着手腕的转动和身体的晃动来营造“正在弹奏”的假象。
他嘴里还配合着发出轻轻的叹息，表情凄楚又动人，活脱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屋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林凡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招能不能蒙混过关。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觉得差不多了，缓缓停下动作，对着周大人微微一福，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周大人，献丑了。”
周大人先是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拍了下桌子，大声赞道：“好！
好一个‘无声胜有声’！
苏姑娘这状态，怕是把《雨打芭蕉》里的那份孤寂凄清，都融进骨子里了！
妙哉！
妙哉啊！”
林凡：“？？？”
他懵了。
这也行？
刘妈妈也明显松了口气，连忙笑着附和：“还是周大人有眼光，咱们绾绾这病了一场，技艺倒是更进了一步，都弹出意境来了。”
周大人心情大好，又赏了林凡一些金银珠宝，才带着手下的人满意地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刘妈妈才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了林凡一眼，没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好好歇着吧，别再惹事”，便转身离开了。
林凡瘫坐在椅子上，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小翠跑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姑娘，您太厉害了！
那样都能蒙过去！”
林凡苦笑一声，揉了揉发僵的肩膀。
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鬼地方当花魁，不光得有颜值有才艺，还得有演技啊！
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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