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死寂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那柄其貌不扬的黑剑上，又惊疑不定地扫过慕容渊和张宇。
张宇踉跄站稳，捂住剧痛撕裂的虎口，鲜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光洁的青玉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
他的脸先是煞白，随即涌上羞愤交加的涨红。
筑基期被一个炼气初期的伪灵根一剑逼退，虎口崩裂！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比当日在测灵台上的羞辱更甚百倍！
“你…你那是什么邪器！”
张宇声音嘶哑，眼中尽是惊疑和暴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绝不相信这是慕容渊自身的力量！
高位上的长老们也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位白须长老，猛地起身，目光如电，锁定了慕容渊手中的黑剑：“慕容渊，此剑从何而来？
方才你所用，绝非本门功法！”
威压悄然弥漫，比张宇的更沉凝、更可怕，试图探向那柄黑剑。
慕容渊感到周身一沉，如同陷入泥沼。
但他脊梁挺得笔首，手中黑剑微震，那股无形的压力竟似被悄然荡开几分。
他抬眸，迎上长老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祖传之物，防身之用。
弟子不知何为邪器。”
“防身？”
另一位面容冷峻的长老冷哼，“能轻易破去筑基期修士的灵犀剑指，这叫防身？
慕容渊，交出此剑，容宗门查验！”
李雪婷一步上前，挡在慕容渊身前，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长老明鉴！
方才乃是张师兄先行动手，欲伤人在先！
慕容师兄只是自卫！
宗门法规，亦不禁弟子持有家传法宝吧？
难道只因慕容师兄是伪灵根，便连自卫、持有祖产的权利都没有了？”
她的话条理清晰，更隐隐点破了长老们那点难以言说的偏颇。
几位长老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张宇抢先动手是事实，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抵赖。
若强行夺取一个弟子——尤其是刚被判定为伪灵根、几乎被放弃的弟子——的家传之物，传出去青云宗颜面何存？
白须长老眼神闪烁，最终缓缓坐下，语气放缓了些：“雪婷所言…不无道理。
但此剑威力非凡，来历不明，慕容渊修为低微，恐怀璧其罪。
大典之后，将此剑送至戒律堂，由宗门暂为保管查验，若无疑问，自会归还。”
说是保管，何时归还，便是遥遥无期了。
慕容渊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这剑，绝不能交。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打破了殿内僵持的气氛。
“呵呵呵，好热闹啊。
老夫不过闭关几日，宗门里倒是出了这般有趣的场面？”
一个青袍老者缓步走入殿内，面容清癯，目光扫过场中，在慕容渊手中的黑剑上微微一顿，掠过一丝极淡的惊异，随即恢复平静。
“叶师叔！”
几位长老连忙起身行礼，连那白须长老也恭敬道：“叶师兄出关了？”
来人正是青云宗另一位常年闭关的元婴长老，叶孤城。
他虽只是双灵根，但道心坚毅，于剑道上天赋极高，修为深不可测，在宗内地位超然。
叶孤城随意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慕容渊身上，又看看他手中的剑，笑道：“小子，运气不错。
这剑，有点意思。”
他并未追问剑的来历，反而看向那几位长老：“小辈们结缘，是喜事。
动刀动剑的，像什么话？
张宇，你先行挑衅，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三月。
至于这剑…”他顿了顿，看向慕容渊：“既是祖传，便好生收着。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自己需明白。
宗门还不至于贪图一个小辈的东西。”
叶孤城一锤定音，几位长老虽面色各异，却无人再敢反驳。
张宇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慕容渊一眼，在叶孤城淡淡的目光扫过后，不得不低头咬牙道：“弟子…领罚！”
说罢，转身愤然离去。
薛丽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慕容渊和李雪婷，眼神复杂，悄悄退出了大殿。
一场风波，暂时被强压下去。
司仪长老擦了擦汗，赶紧高唱：“礼——成——”声音拖得老长，回荡在气氛依旧古怪的大殿中。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祝贺。
宾客们神色各异地拱手，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晦气。
很快，大殿内便只剩下慕容渊、李雪婷，以及尚未离去的叶孤城。
叶孤城走到慕容渊面前，打量着他，目光似能穿透皮囊：“伪灵根…却能握住那柄剑，有意思。
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大笑着转身离去，青袍飘摇，瞬息消失在大殿门口。
喧闹散尽，只剩下红烛噼啪作响。
慕容渊低头，看着手中的黝黑长剑。
剑身依旧古朴无华，但那声苍老的龙吟，和血脉相连的感觉，绝非幻觉。
李雪婷轻轻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低声道：“没事了。”
慕容渊抬头，看向她。
女子容颜清丽，眼神坚定，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始终站在他身前。
他反手握紧了她微凉的手，目光沉静，却有什么东西在眼底深处悄然改变。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才刚刚开始。”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剑脊。
识海深处，那苍老的龙吟余韵，似乎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玩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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