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敲过三下，沈薇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丫鬟提着灯笼站在门外，脸色煞白："大小姐，库房出事了！
"月光下的库房弥漫着霉味，老库管跪在满地狼藉中磕头："戌时清点还好好的，刚才巡夜就发现这些贡缎全生了霉斑......"沈薇俯身捻起一截缎料，指尖传来异常的潮湿感。
她突然想起前世在江南考察丝绸厂时学到的知识——这种均匀的霉变需要精确控制湿度。
目光扫过库房梁柱，最终停在通风口新糊的桑皮纸上。
"把烛台挪到东墙角。
"她吩咐道。
跃动的火光下，墙壁上隐约可见水痕。
顾砚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廊阴影处，指尖轻触墙砖："砖缝比别处凉。
"他屈指敲击，传来空响，"后面是夹壁。
"家仆撬开砖墙时，众人都倒吸冷气——墙内埋着竹管组成的精巧机关，竹管另一端通向地底，管壁还挂着水珠。
"有人从外面引水入墙。
"顾砚卿斩断竹管，水流汩汩而出，"再用桑皮纸封住通风，制造潮湿环境。
"沈薇却盯着竹管接口处的记号出神。
那是个双环相扣的纹样，与她前世在徽州古建筑考察时见过的水渠标记极其相似。
更蹊跷的是，记号旁还刻着微小的算码，像是某种计量符号。
五更梆子响时，他们顺着竹管追踪到后花园的枯井。
井壁上挂着新磨的绳痕，井底散落着几块冰砖——在这个时节，能用冰的绝非普通人家。
"杭州府今夏的冰票只发了二十户。
"顾砚卿拾起冰砖，眉头深锁，"多是官宦世家。
"突然，枯井深处传来机关转动声。
沈薇眼疾手快拉住欲上前查探的顾砚卿，几乎同时，三支弩箭擦着他们的衣角钉入井壁。
箭尾系着的布条上，潦草画着沈家桑田的地形图。
"有人要逼我们贱卖祖产。
"沈薇捻着布条料子，是上等的松江棉布，"能用这种布擦箭的......"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晨雾中驰来一队官差，为首者亮出腰牌："奉知府令，查封沈家库房！
有人举报告发贡缎以次充好。
"顾砚卿上前一步挡住沈薇："此事尚有疑点......""顾通判，"官差冷笑，"您昨夜私查漕运档案的事，知府大人己经知道了。
"沈薇心头一震。
她终于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商战——父亲查漕运案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对方是要将沈家连根拔起。
日上三竿时，她独自站在堆满霉变绸缎的库房里。
窗外飘来赵明渊派小厮送来的契约书——晋商愿意以市价一半收购沈家所有桑田。
蝇头小楷的条款间，隐约透着松烟墨的香气，那是官衙文书常用的墨料。
"备轿。
"她突然扯下契约，"去织造局。
"轿子经过清河坊时，沈薇瞥见布庄前围着群书生。
新贴的捐官告示上，杭州知府的门生名单里有个熟悉的名字——正是今早来查封库房的官差头领。
织造局的掌事太监捻着她的样品缎，尖细的嗓音带着讥讽："沈姑娘，这批贡缎可是要送进宫给贵妃娘娘的......""大人明鉴，"沈薇呈上竹管机关残片，"这是有人陷害沈家的证据。
"太监指尖划过竹管接口的双环记号，突然变了脸色。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沈薇的眼睛——他认识这个标记。
回府时己是黄昏。
沈薇在父亲书房发现本《河防要略》，书页间夹着张漕运图。
当她点灯细看时，灯火摇曳间，图纸上的双环标记与井底冰砖的刻痕渐渐重合——这个符号，竟与前世她在徽商文献里见过的盐帮暗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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