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苏妲己睡得极不安稳。
闭上眼，就是纣王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暗火的眸子，和他低沉如耳语般的声音！
“夺了这天下，如何？”
冷汗涔涔地惊醒数次，窗外月色凄冷，殿内烛火摇曳，将帷幔的影子拉长成幢幢鬼影。
每一次风声，每一次巡夜侍卫轻微的甲胄碰撞声，都让她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旨意传来，将她拖入万劫不复。
然而，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殿内，驱散了些许阴冷。
宫人们依旧小心翼翼，但见并无祸事降临，神色间多少缓和了些，只是伺候得更加尽心尽力，近乎惶恐。
苏妲己食不知味地用了几口早膳，味同嚼蜡。
她试图从宫人口中探听点消息，比如大王昨夜是否震怒，朝堂上有无风波。
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一问三不知，只会跪地请罪。
新任务发布：前往鹿台，于纣王与众臣宴饮时，献舞一曲，并不慎将酒水泼洒于费仲或尤浑身上。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苏妲己拿着玉箸的手一抖，箸上的水晶饺掉回盘中。
鹿台？
宴饮？
献舞？
还要去招惹纣王的宠臣费仲或尤浑？
这系统是真的不把她作死就不罢休是吧？
昨天刚在死亡线上蹦迪成功，今天就要她去火堆里跳踢踏舞？
“我不去！”
她在意识里激烈反抗。
“那是鹿台！”
-“是纣王享乐的地方。”
“去的都是佞臣宠妃。”
“我昨天才驳了他的面子，今天就去献舞？”
“还泼酒？”
“你是嫌我命长？”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20，“魅惑”技能经验值+50。
失败惩罚：魂体剥离，即刻抹杀。
冰冷的惩罚条款再次砸下来，堵死了她所有退路。
苏妲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悲愤和恐惧。
她看了一眼镜中那张绝美却苍白憔悴的脸蛋，咬了咬牙。
“好，我去。”
横竖都是死，不如赚点生存点数和技能经验，说不定以后能有点用？
午后，果然有内侍前来传旨，言说大王于鹿台设宴，召苏娘娘前往助兴。
苏妲己刻意打扮了一番。
原主的底子极好，冰肌玉骨，媚骨天成。
她选了一身绯色轻纱舞衣，云鬓微松，金步摇颤，眼尾用胭脂淡淡扫过，敛去了几分惊惶，强自堆砌出几分娇慵媚态。
她对着铜镜练习了无数次嘴角上扬的弧度，首到那笑容看起来自然又勾人，才深吸一口气，跟着内侍前往鹿台。
鹿台之高，几近触云。
台上笙歌鼎沸，丝竹管弦之音靡靡流淌。
纣王高踞主位，玄衣纁裳，一手支颐，另一手随意把玩着酒爵，神色慵懒，看不出情绪。
下列两旁是费仲，尤浑等一众谄媚之臣，以及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嫔妃，场面奢靡而放浪。
苏妲己的到来，让宴席间有片刻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嫉妒，更有来自费仲等人不怀好意的打量。
她强忍着不适，趋步上前，依礼跪拜：““臣妾参见大王。”
纣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打量一件新奇的玩物，从她微颤的睫毛扫到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并未立刻叫她起身，只是慢悠悠地饮了一口酒，才淡淡道：“爱妃今日倒肯赏光了。”
语气平淡，却让苏妲己后背一紧。
“昨日臣妾身体不适，言语无状，冲撞了大王，请大王恕罪。”
她伏低身子，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讨好；“今日特来献舞一曲，向大王赔罪。”
“哦？”
纣王眉梢微挑，似乎来了点兴趣：“既然如此，那便跳吧。”
“跳得好，孤有赏。”
“跳得不好……”他顿了顿，轻笑一声，未尽之意让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
乐声再起。
苏妲己起身，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她这具身体似乎自带舞蹈肌肉记忆，加上她穿越前为了减肥学过的些许古典舞基础，跳起来竟也有模有样。
绯色纱衣翩跹，如蝶如焰，腰肢柔软，眼波流转，刻意展现的风情引得席间不少臣子看得目不转睛，低声赞叹。
但她的注意力，大半都落在那个高踞王座的男人身上。
纣王看着，目光幽深，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舞至酣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尖锐响起：就是现在！
泼酒！
苏妲己心一横，旋身之际，足下仿佛一个趔趄，惊呼一声，手中原本端着想向纣王敬酒的金杯脱手而出。
杯中殷红的酒液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一点不浪费地，全泼在了坐在左下首，正看得津津有味的费仲身上。
“哗啦——”费仲猝不及防，被泼了满头满脸，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官袍往下滴淌，狼狈不堪。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笑声和谈话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费仲先是懵住，随即暴怒，猛地站起，指着苏妲己：“你！！！”
苏妲己立刻跪伏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抖得厉害：“臣妾该死！”
“臣妾舞步不稳，冲撞了费大人！”
“请大王恕罪！”
“请费大人恕罪！”
她低着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钉在她身上，尤其是来自王座的那一道，锐利得几乎要将她洞穿。
死寂。
费仲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但碍于纣王在场，不敢首接发作，只能噗通一声跪下：“大王！”
“臣……臣……”所有人都等着纣王的反应。
按照常理，如此失仪，冲撞大臣，即便不受重罚，也定然会遭到申饬。
纣王的目光在跪伏于地的苏妲己和狼狈不堪的费仲之间转了转。
忽然，他笑了起来。
不是怒极反笑，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事物的、低沉愉悦的笑声。
“孤竟不知，爱妃的舞姿如此动人。”
他特意加重了那两个字，语气玩味。
“连敬酒都敬得这般……别出心裁。”
他挥了挥手，对费仲道：“不过是一杯酒，爱卿下去换身衣裳便是。”
“莫非，还要孤的爱妃赔你一件朝服不成？”
费仲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憋得通红，却不敢违逆，只能咬牙叩首：“臣……臣不敢！”
“谢大王恩典！”
他恶狠狠地瞪了苏妲己一眼，悻悻退下。
纣王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妲己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
“舞跳得不错，酒也敬得好。”
他唇角勾起，“孤很满意。”
“来人，赏。”
叮——任务完成。
奖励：生存点数+20，“魅惑”技能经验值+50。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苏妲己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纣王看着她谢恩时依旧微微颤抖的肩膀，眼中暗流涌动。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就像昨天故意抗旨，故意提及伯邑考一样。
这只小狐狸，似乎在用一种笨拙又大胆的方式，试探他的底线，撩拨他的怒火。
有趣。
当真有趣。
比那些只知道谄媚求欢的庸脂俗粉，有趣太多了。
他倒要看看，她这看似惊慌恐惧的表象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还能玩出多少让他意想不到的花样。
鹿台宴饮继续，丝竹声再起，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但苏妲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又不一样了。
纣王那看似宽容的赏赐，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她感到寒意刺骨。
他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欣赏一只落入陷阱，拼命挣扎却不知早己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而她，在这条被系统强行绑定的作死之路上，似乎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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