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闲觉得，自家门锁值了。
此刻，他蹲在玄关，手里还捏着那个差点砸掉世间最后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半截自热米饭，用一种仿佛面对核弹未爆残骸的谨慎目光打量着新来的入侵者——穆西西正用医院护士在抢救病人时那种冷静，把郑闲临时架设的门把手锁死。
她短发有些凌乱，嘴角带着一抹讥诮的冷笑，目光在郑闲和门外死死晃动的走廊之间反复巡逻，眼底都是迅速计算的神色。
“别堵门，让空气流通。”
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责备。
郑闲本想反怼，但余光扫到穆西西背包旁多出来的一只创可贴盒子，他识趣地闭嘴，缩了缩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口。
这年头，还有人记得带着止血贴躲灾，己经算半只预备役救世主了。
“现在安全了？
外面那些……没进来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晕头转向？
外面那只变异体如果会拧门把手，世界也不用救了。”
穆西西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疲惫，低声咕哝：“再迟十秒就成现场解剖了——快把你冰箱锁打开。”
郑闲哆嗦着站起来，半天才注意到自己还抓着米饭，赶紧塞进嘴里，又被呛到。
家里气氛短暂宁静下来，只有恒温箱低低的嗡嗡声和窗外远处偶尔嘶哑的怪叫，像催眠曲里混进的重金属solo。
“你叫什么？”
穆西西问。
“郑闲，程序员，宅到核爆不出门那种。”
他抬了抬下巴，故作泰然地介绍自己。
“穆西西，医生，习惯被叫医生。
应该不会传染你，除非你过分添乱。”
“我没那么想红——砰砰砰！”
门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像高压锅炸裂一样渗进每一根神经。
郑闲条件反射地钻回玄关鞋柜后，穆西西则拔出一把手术剪刀，神色戒备。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气喘的男声：“大兄弟，有快递收一下不？
签收不用快递柜，保鲜还包邮！”
穆西西嘴角一抽，把剪刀压低了一寸。
郑闲揉了揉太阳穴，偏偏还有余力吐槽：“真有快递员在末日送快递？
现在这年头，还按流程吗？”
“什么流程？”
男声又响起来，门缝里塞进来一个皱巴巴的脸，一双小眼睛亮得像夜视摄像头。
“我是快递员，我叫王大锤。
你家门口有包裹！
还有，人能借住吗？
啊，顺便带点土豆。”
门终于开了一道缝，一个壮硕的身影就像快递箱落地那样咔哒咔哒蹦了进来。
王大锤肩上扛着个巨大的蛇皮袋，下巴还别着一个用胶带缠到变形的保温箱，见人就笑，像找到了组织。
“您家楼道里刚才那‘黑狗’，给我追了三层楼。
幸亏我腿快。”
他喘着气，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扔，“土豆、压缩饼干、亚克力雨衣——样样自取，绝无仅有。”
他不由分说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甩开雨衣一边自我介绍：“王大锤，金牌快递员！
梦在末世，送达每一位还在等快递的你。”
家里空气忽然拥挤了两分，郑闲觉得头皮发紧。
但不知为何，看着王大锤掏出三把自制弹弓和一盒止泻药的时候，那份混乱中带点荒诞的安全感竟然油然而生。
“你抢超市了吗？”
穆西西疑惑地看着王大锤的宝藏袋。
“抢？
这是快递员职业素养。”
王大锤一板一眼，“寄件方，收件人，人道主义配送，我负责跑腿。”
郑闲坐在沙发边，努力理解这场关于“快递伦理”的即兴辩论。
可他很快发现，王大锤的存在不仅仅是个行动力强的储物箱，他警觉地提到：“我遇到那黑狗旁边，有人躲着偷看我们——像是在记录。”
房间里短暂的沉静。
末日里，窥伺比变异狗更让人心慌。
“有可能是其他幸存者，在观察我们。
也许是某个势力的线人。”
穆西西斟酌着说，声音不像先前那样淡定。
“还是说，有人己经开始划分地盘？”
郑闲自嘲地笑，“我这种半死程序员也能算冲锋队了，那世界存活率可太绝望。”
“别自黑了，谁会嫌弃家里多一个有网民精神的宅男？”
穆西西怼回。
王大锤大手一挥：“放心，有我在，任务全包。
末日之前我一天送一百票快递，末日之后，只要还有人就有快递。
坐标、路线、情报什么的，哥最拿手！”
郑闲望着两位新队友，心里居然升起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他原以为末世求生会是忍饥挨饿和躲避怪物的加时赛，没想到变成了一场“谁能先收集到靠谱又奇葩队友”的大甩卖。
三人一边互相打量，一边在郑闲狭小的客厅里整理零碎物资。
王大锤用自己的“快递箱”做成临时路障，穆西西迅速私人武装升级，一时间屋里乱得像难民市场。
但混乱里，有一种粗粝的可靠。
一道沉闷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王大锤脸一紧，几步冲到窗边小心张望。
“有东西在搬楼下的垃圾桶，好像不是人。”
“别靠太近，现在异变的不只是动物。”
穆西西拽住王大锤，郑闲则赶紧把笔记本连上临时无线网，监控院落摄像头。
画面里晃过一道灰影，动作极快，接着又退缩回暗处，无从分辨。
半分钟后，摄像头画面被一个带兜帽的人影挡住，随即断线。
“楼下有人拆我们监控？”
郑闲目瞪口呆，“小区还有比我们更卷的幸存者？”
穆西西靠近屏幕，声音冷静：“既然有人盯着我们，这里就不是长久之计。
明天必须离开。”
王大锤抬手，语气却乐观得像末世没发生：“行，那今晚咱们先分物资。
谁能拿到冻干牛肉归谁，抽签！”
郑闲松了口气，嘴上不饶人：“号外，新一代末日生存套餐，免费赠送：嘴炮程序员、毒舌小丽、快递猛男。
后悔退不了款那种。”
三人对视一眼。
大敌当前，未知在敲门，但队伍己经奇形怪状地组起来。
郑闲脑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或许，末日的希望还真得靠点笑话和一群不靠谱的家伙撑起来。
夜渐深，几只奇异的叫声在城市废墟间回响。
屋内却多了一层人气与安全感，仿佛世界又能稍微等一等他们。
窗外远处，天色还未完全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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