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午后，阳光把聚宝阁的玻璃门晒得发烫，店里那台老吊扇吱呀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混着角落里旧木头和劣质香料的霉味，让人胸口发闷。
我蹲在柜台后面的杂物堆里，手指被纸箱边缘划了道小口子，渗出来的血珠蹭在满是灰尘的青花瓷瓶上，留下一点暗红。
周胖子 —— 也就是聚宝阁的老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收银台后面，手里把玩着串油腻的菩提子，眼睛却像盯贼似的盯着我。
“林凡！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这堆残货今天必须清完，不然你这个月工资就别想要了！”
他的嗓门又粗又亮，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咬了咬牙，没敢应声。
谁让我是个没背景的打工仔呢？
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爷爷走得早，就留下一间破屋子和一箱子看不懂的旧书，为了混口饭吃，只能来这聚宝阁给周胖子当牛做马。
说是店员，其实跟打杂的没区别，搬货、扫地、整理残次品，什么脏活累活都归我，工资却少得可怜，还总被周胖子变着法儿克扣。
就像这次清的 “残货”，大多是周胖子从乡下用低价收来的假货，要么是缺了口的瓷碗，要么是刻错了字的铜钱，还有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破铜烂铁，他美其名曰 “待修复的古董”，其实就是占地方的垃圾。
我把一个缺了耳的陶罐往箱子里放，不小心碰倒了旁边一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
那东西掉在地上，红布散开，露出个巴掌大的罗盘 —— 盘面上的指针早就锈死了，边缘磕得坑坑洼洼，连刻度都模糊不清，一看就是个没用的废品。
“你瞎眼了？！”
周胖子 “噌” 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这是前两天李老三抵押在这的罗盘！
人家说了，这可是个老物件，要是坏了，你赔得起吗？”
我心里冷笑。
李老三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混子，上次拿了个假银元来骗周胖子，被戳穿了还不依不饶，这次这破罗盘，指不定又是他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讹钱的。
可这话我不敢说，只能弯腰去捡罗盘，嘴里低声道歉：“对不起周哥，我不是故意的。”
手指刚碰到罗盘的瞬间，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像是被烧红的针戳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手一松，“啪” 的一声，那破罗盘摔在水泥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卧槽！
你他妈还真敢摔！”
周胖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伸手就要推我。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脏砰砰首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 这破罗盘就算是真的，顶多值几十块，可周胖子要是讹我，这个月工资肯定没了，说不定还得倒贴。
就在我慌神的时候，指尖那阵刺痛突然蔓延开来，顺着胳膊往太阳穴钻。
紧接着，眼前 “嗡” 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
原本油腻腻的周胖子，后脑勺上竟然缠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
那雾气像烂泥一样黏在他头发上，随着他骂人的动作慢慢蠕动，偶尔还往下滴几滴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他的衬衫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天太热中暑了。
可再定睛一看，那团雾气还在，而且我还能隐约看到，雾气里裹着些模糊的画面 —— 有周胖子偷偷把真古董换成假货的场景，还有他跟李老三偷偷商量 “用破罗盘坑林凡一笔” 的对话。
我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刚才摔罗盘的时候，撞坏了脑子？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柜台角落的一个木盒。
那木盒是周胖子上个月从一个老农手里收来的，说是装过 “清代朝珠”，结果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就被扔在角落里积灰了。
可现在在我眼里，那木盒里竟然透着一层淡淡的、像是阴阳鱼一样的光 —— 一半白，一半黑，缓缓旋转着，看得人心里发颤。
更奇怪的是，我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模糊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呼唤，重复着两个字：“阴阳爻…… 阴阳爻……”这声音不是从耳朵里进来的，而是首接响在脑子里，带着一种古老又神秘的感觉。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对着那个木盒。
难道…… 是木盒里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林凡！
你他妈发什么呆？
赶紧赔钱！
这罗盘最少值五千，你要么赔钱，要么就给我滚蛋！”
周胖子见我半天没反应，火气更大了，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
他的手刚伸过来，我就看到那团灰黑色的雾气往他手上缠了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碰到我，这雾气不对劲！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周胖子扑了个空，差点摔在杂物堆上。
他稳住身子，气得脸都扭曲了：“好啊你！
还敢躲？
今天我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谁是老板！”
说着，他抓起旁边一个鸡毛掸子，就要往我身上抽。
我心里一紧，正想再躲，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阵发烫。
我低头一看，是爷爷留给我的那枚玉佩 —— 那玉佩是块普通的白玉，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我戴了十几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异样。
可现在，玉佩竟然在发烫，而且表面隐隐浮现出一道纹路，像是半个阴阳鱼的形状，跟木盒里那道光的样子一模一样！
玉佩一热，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突然清晰了一点，眼前的灰黑色雾气也变得更清楚了。
我甚至能看到，周胖子那团雾气的源头，是他口袋里露出来的一张纸 —— 那是他昨天偷偷写的 “假古董清单”，准备下次坑一个外地来的游客。
“周哥，” 我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但心里却莫名有了点底气，“这罗盘是不是老物件，你心里清楚。
李老三昨天还跟我说，这是他从废品站花五块钱买的，就是想跟你换点酒钱。”
周胖子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惊讶，又像是心虚：“你…… 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我刚才看到的画面是真的！
我强压着心里的震惊，故意装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我昨天去买烟的时候，正好碰到李老三，他跟我吹牛逼说的。
周哥，你要是真想坑我，也别拿这种破玩意儿当借口啊。”
周胖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团灰黑色的雾气似乎淡了点。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似的：“你小子…… 什么时候跟李老三扯上关系了？”
“就是偶然碰到，” 我含糊地应付着，目光又落在那个木盒上，心里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周哥，那木盒里装的是什么啊？
我刚才好像看到里面有光。”
周胖子愣了一下，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木盒，撇了撇嘴：“什么光？
你小子肯定是中暑了，胡言乱语。
那木盒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破盒子。”
可我明明看到那层阴阳鱼似的光了！
而且那声音还在叫 “阴阳爻”，难道 “阴阳爻” 就是木盒里的东西？
我正想再问，突然感觉玉佩不烫了，眼前的光也淡了点，周胖子身上的雾气虽然还在，但没刚才那么清楚了。
我心里一动，难道这玉佩和我的眼睛，都跟刚才摔碎的罗盘有关？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
周胖子见我不再提罗盘的事，也没再追究，悻悻地收起鸡毛掸子，“赶紧把这些残货清完，晚上给我把仓库也打扫了，不然工资照样扣。”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走回收银台，拿起手机刷起了短视频，不再理我。
我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了。
我蹲下来，假装整理碎掉的罗盘，偷偷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 —— 玉佩己经恢复了常温，但那道半个阴阳鱼的纹路还在，只是变得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又看了一眼那个木盒，那层阴阳鱼似的光还在，只是比刚才弱了点。
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但我能肯定，刚才不是幻觉。
爷爷留下的旧书里，好像有一本叫《阴阳卦》的残卷，里面好像提过 “阴阳爻” 和 “洞玄之眼”，只是我以前看不懂，觉得都是骗人的。
难道…… 爷爷不是普通的老人？
我觉醒的这个能看到 “煞气” 的眼睛，就是 “洞玄之眼”？
那个木盒里的东西，就是 “阴阳爻”？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子里打转，让我既紧张又兴奋。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就是这双手，刚才还在为几块钱的工资发愁，现在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听到神秘的呼唤。
周胖子还在那边刷着手机，时不时发出几声傻笑，他身上的灰黑色雾气还在慢慢蠕动。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以前那个让我害怕的老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的弱点，而他对我身上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
我攥紧了口袋里那枚带着淡淡纹路的玉佩，心里烧起一团火。
这十几年，我忍气吞声，被人欺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可现在，摔碎一个破罗盘，竟然让我的人生彻底变了样。
那本《阴阳卦》残卷还在家里的旧箱子里，那个木盒里的 “阴阳爻” 还在等着我，还有爷爷留下的那些秘密…… 我突然觉得，这破日子，大概真的要到头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开始整理剩下的残货。
但我的眼神己经不一样了 —— 不再是以前那种麻木和胆怯，而是多了点好奇和期待。
我知道，从摔碎罗盘的那一刻起，我林凡的人生，再也不会是以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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