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雾，洒在青岚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却驱不散云府之中弥漫的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与期待。
今日，是云家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年度契约仪式。
不同于昨日的魂力测定，今日的仪式将决定年轻一代子弟能否真正踏上御兽师之路。
演武场被布置得更加庄重，家族旌旗迎风招展，中央的高台铺上了猩红的地毯，上面摆放着数个铭刻符文的银盘，那是用来安放“契约之种”的容器。
所谓契约之种，乃是家族耗费资源培育或购买的灵兽蛋或幼崽，属性温和，最易被初学者契约。
空气里弥漫着灵兽特有的淡淡腥气与草木清香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声燃烧的野心。
云汐站在人群的最边缘，几乎要退到广场连接回廊的阴影里。
她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同龄人，他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志在必得的光芒，与自己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冷汗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夜未眠。
昨日测魂石的冰冷触感和那些刺耳的嘲笑犹在耳边，但掌心那微弱生命带来的奇异悸动，又让她心底残留着一丝极不真切的暖意和…困惑。
那只丑陋的小鸟被她安置在铺了软布的旧篮子里，藏在床下最隐蔽的角落，喂了些清水和米屑，似乎稳定了些，但依旧脆弱。
“若能在今日契约成功，或许…或许就能改变些什么…”她心底存着这样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希望。
“仪式开始！”
家主云峰的声音洪亮，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第一个上前的正是云昊。
他志得意满地走到高台前，一名教习将一枚萦绕着淡淡火光的赤红色兽卵放入他面前的银盘。
云昊凝神屏息，运转魂力，指尖逼出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于兽卵之上。
嗡——！
赤红光芒大涨，兽卵表面裂纹蔓延，一只通体覆盖着细密红鳞、头生小角的小蛇破壳而出，亲昵地蹭了蹭云昊的手指，旋即化作一道红光，没入他掌心浮现的临时契约符文中。
“云昊，成功契约‘火鳞蟒’幼崽！”
教习高声宣布，脸上带着笑意。
场下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云昊傲然环视，享受着他的荣耀时刻。
一个接一个的云家子弟上前，成功者喜形于色，失败者垂头丧气。
光芒不时亮起，伴随着幼兽的嘶鸣或啼叫，成功者约占七成，这己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阳光逐渐变得炙热，云汐的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
她看着别人成功，看着别人失败，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云汐。”
当她的名字终于被叫到时，全场有一瞬间诡异的寂静，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比昨日更多了毫不掩饰的看戏意味。
她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一步步挪出，走向高台。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刮过她的皮肤，让她浑身不自在。
一位教习看着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从一旁拿起一个最普通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灰白色的、毫无光泽的蛋，体积也比其他人的小上一圈。
“这是‘绒绒兔’的蛋，性情最是温顺，魂力需求极低。”
教习的语气平淡，却像是在宣读某种判决。
云汐知道，这是家族对她最后的“照顾”，或者说，是最后的确认。
确认她是否真的毫无希望。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抚上那枚冰冷的蛋。
她闭上眼，全力催动体内那缕微弱得可怜的魂力，试图去感应，去建立联系。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那枚蛋毫无反应，仿佛只是一块顽石。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越来越白，将全部心神沉浸进去，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呵…”台下，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笑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窃窃私语和低低的嘲笑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果然不行…我就说嘛，废柴就是废柴，连绒绒兔都看不上她。”
“真是浪费家族的资源，这枚蛋给谁不好…”云昊的声音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云汐堂妹，要不你求求它？
说不定它看你可怜，就勉强答应了呢？”
哄笑声更大了。
高台上，云峰家主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最后一丝耐性耗尽，化为冰冷的漠然。
他挥了挥手。
那教习会意，上前一步，声音冷硬：“云汐，契约失败。
退下吧。”
“失败”二字，如同最终的铡刀落下，斩断了她心中最后那根绷紧的弦。
云汐猛地睁开眼，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牙没让泪水流出来。
她收回手，指尖冰凉。
她甚至不敢再看那枚蛋一眼，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下高台，无视身后那些更加放肆的嘲笑和议论。
她穿过人群，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真是丢尽了云家的脸…以后怕是只能嫁人去相夫教子了…谁会要一个不能御兽的废物？”
她越跑越快，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目光，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躲起来。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昨日的伤疤被今日的现实狠狠撕开，变得鲜血淋漓。
她所谓的希望，在那枚冰冷的绒绒兔蛋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她一路跑回那片荒芜的院落，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入膝间，无声地痛哭起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抛弃了她，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