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念头不是诞生，而是苏醒。
保护她。
这个认知清晰得不讲道理，是铭刻在灵魂基石上的绝对律令。
陆凡缓缓转过身，动作放得极轻，像是生怕自己呼吸的声音，会惊扰到身后那个刚刚经历过惊吓的小小身影。
少女果然还藏在他的影子里。
她的身体重心几乎完全依赖着他，紧绷的肌肉线条无声诉说着尚未褪尽的恐惧。
此刻，她探出半个小脑袋，一双纯净剔透的紫色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眸子里不再有惊惶，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对陆凡这个“拯救者”的、未经任何修饰的浓厚好奇。
她的指尖，还下意识地攥着他上衣的一角。
力道很轻，却传递着一种将他视为全世界的信赖。
陆凡的目光与她对视。
在确认周围的黑暗中再也没有怪物冲出后，她小小的身子才终于彻底放松，攥着衣角的手指也松开了些许。
“它们……”她小声开口，嗓音清脆，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音。
“为什么……都炸掉了呀？
好神奇。”
陆凡的视线从不远处一团正在消散的污浊黑雾上移开，落回少女那张干净得不像话的小脸上。
他面不改色，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开口。
“因为它们看见了我，自惭形秽，羞愧而死。”
少女明显地呆了一下。
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正在用她那或许并不存在的人类逻辑，拼命处理这个答案。
几秒后，那双眸子骤然亮起，像是被点燃的星辰。
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一种纯粹到了极点的崇拜光芒。
“你好厉害。”
她由衷地赞叹，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陆凡的心底，莫名生出一丝荒谬的笑意。
这姑娘的脑回路，果然和正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种鬼话都信。
可当他迎上那双清澈见底、只倒映着他一人身影的紫色瞳眸时，那份笑意又悄然化作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决定了。
以后，就叫她“小曦”。
因为她的眼睛，像是黎明破晓时撕裂永夜的第一缕曦光。
干净，纯粹，漂亮得让人心安。
两人之间最初的信任，就在这荒诞又真诚的问答中，悄然建立。
拥有“深渊凝视”这个近乎规则的能力后，接下来的试炼，对陆凡而言己经不能称之为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清洗。
他甚至不需要移动。
他只是带着小曦，平静地行走在陨石坑的焦土之上。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在其他玩家眼中狰狞可怖、需要赌上性命才能对抗的劣魔，就如同一朵朵被无形引线点燃的黑色烟花。
一只劣魔嘶吼着从岩壁后扑出，利爪在昏暗中闪动着致命的幽光。
陆凡的视线落在它身上。
劣魔的动作在半空中戛然而止，狰狞的表情被一种超乎它理解极限的恐惧所覆盖。
它的灵魂在尖啸，构成躯体的低等神力在疯狂逆流、崩溃。
“嘭！”
又是一团黑雾，在空气中无声弥散。
高效，且诡异。
小曦似乎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场面，她不再发抖，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凡身后，小手重新攥住了他的衣角。
那里，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上唯一的锚点。
就在陆凡带着小曦，几乎将整个陨石坑区域的劣魔“清理”得一干二净时，那个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宏大声音，再一次响彻全球所有玩家的脑海。
试炼时间过半，投放净化程序。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天空一声巨响。
那不是雷鸣，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的可怕噪音。
一道刺目到极致的圣光，精准地贯穿了陨石坑上方的暗色云层，如同一根通天彻地的光柱，将整个陨石坑区域牢牢锁定。
光柱之中，一个身影正在缓缓降下。
他背生双翼，羽翼由纯粹的光芒编织而成。
他手持一柄同样由光构成的锋利长矛，身穿一套雕刻着繁复圣洁符文的银色铠甲。
一股令人窒息的神圣威压，随着他的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
净化使徒（白银级BOSS）这是神明为了“清理异常数据”和“施加额外绝望”，特意准备的惊喜。
使徒降临的威压，让陨石坑外围那些还在和一两只劣魔艰难搏斗的幸存玩家们，瞬间神魂冻结。
他们刚刚用尽全力获得的“青铜级”技能，无论是火球还是风刃，打在使徒的光辉护盾上，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完了……这……这是什么怪物……根本打不动！
它的血条是灰色的！
快跑啊！”
绝望的呼喊此起彼伏，却又在绝对的威压下微弱得如同蚊蚋。
净化使徒对那些蝼蚁，没有投去万分之一秒的关注。
它的程序核心，只有一个目标。
它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锁定了陨石坑底部那个身影。
那个轻松写意，身边飘散着大量劣魔死亡后残留黑雾的男人。
“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发现亵渎神威的异常者……”使徒的口中，发出由无数个冰冷电子音重叠而成的、毫无起伏的合成音。
它将陆凡，锁定为首要清除目标。
“接受净化！”
使徒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与此同时，陆凡的脑海中，那个熟悉的、带着暗紫色调的简陋面板，再次悄然浮现。
检测到高浓度神性生物……可签到次数：1签到条件：在其尸体上完成签到。
看着面板上浮现出的这行紫色小字，陆凡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紧张，嘴角反而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原来是快递到了。”
他低声自语。
他没有跑，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天空中那个光芒万丈、威势滔天、看起来排场极大的净化使徒。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敌人。
更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做工还算精致的战利品。
净化使徒的逻辑核心，似乎从这种目光中解读出了“不敬”与“挑衅”的意味。
它被激怒了。
“审判！”
它高高举起手中的光矛，矛尖的圣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压缩。
那光芒的亮度，瞬间超越了天空中的太阳，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一片惨白。
恐怖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地面上的碎石开始无声地悬浮、分解。
这刺目到极致的圣光，让一首躲在陆凡身后的小曦，不舒服地皱起了她那好看的眉头。
她从陆凡的身后，又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她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个光芒西射、还发出嗡嗡巨响的“大灯泡”，似乎觉得它打扰了自己和陆凡之间难得的安静。
于是，她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带着点刚睡醒时的起床气、奶声奶气的语调，对着天空中的使徒，轻声抱怨了一句：“你好吵。”
声音很轻，很软。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然后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补完了后半句。
“可以死吗？”
话音刚落。
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扭曲空气的能量波动，消失了。
那刺穿视觉的圣光，消失了。
那压垮灵魂的神圣威压，也消失了。
天空中，那个不可一世、让全球无数玩家感到绝望的净化使徒，连同它手中那柄足以洞穿山脉的光矛，整个身体，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声地、一寸寸地，分解成了最纯粹的光粒子。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泄露。
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了。
仿佛“净化使徒”这个概念，从世界的底层代码中被彻底删除。
微风拂过，漫天光点如同一场盛大的萤火虫之雨，在陨石坑中缓缓飘散，绚烂得不似人间。
这一刻，全球所有通过“神明视角”观战的玩家，集体失声。
无数块屏幕前，是无数张呆滞的、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脸。
而身处事件中心的陆凡，却只是淡定地伸出手。
他的指尖，在那片绚烂的光点雨中，轻轻一点。
签到成功！
获得主动技能：混沌低语！
他满意地收回手，然后转过身，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小曦的头，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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