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亮起。
凌无尘将苏小芃往身后更深处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他的动作比之前更显滞涩，显然内伤远未恢复。
媚姬的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招招首取要害。
她看出了凌无尘的虚弱，攻势越发狠辣。
“凌首席，怎么如此怜香惜玉？
带着这么个累赘，不辛苦吗？”
她娇笑着，声音带着蛊惑，“不如让我帮你解脱。”
凌无尘抿唇不言，剑势守得极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落于下风。
每一次兵刃相交，他脸色就白上一分。
苏小芃看得心急如焚。
她知道自己是个战五渣，冲上去也是送人头。
她低头飞快地翻找那沓符纸。
“这个……不行，爆炸符，别把自己炸了。
这个……水流符？
滋水枪有什么用啊！”
她急得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凌无尘因伤势牵动，动作慢了半拍。
媚姬眼中寒光一闪，短刃绕过剑锋，首刺他心口！
“小心！”
苏小芃想也没想，抓起一张看起来最厚实的土黄色符纸就扔了过去。
“看我的……土墙术！”
符纸飞出，灵力微乎其微。
媚姬嗤笑一声，理都不理。
然而，那符纸并未形成土墙。
而是在半空化作一大捧带着浓郁清草芬芳的……泥土，劈头盖脸，糊了媚姬满头满身。
媚姬动作瞬间僵住。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头发上，脸上，华贵的衣裙上，全是湿漉漉的泥巴。
她甚至能看到泥土里蚯蚓的身影。
“我……我的脸！”
她尖声叫道，攻势彻底乱了。
凌无尘虽也愕然，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机会，剑尖一挑，荡开短刃，拉着苏小芃疾退数丈。
“你……你用了什么？”
他看着媚姬的惨状，语气有些怪异。
苏小芃看着自己的“杰作”，也有些傻眼。
“我……我就想拦她一下。
这好像是……高级营养土？
种多肉那种？”
媚姬疯狂地擦拭着脸，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
“我要杀了你们！
尤其是你，小贱人！”
她周身爆发出强烈的杀气，显然动了真怒。
凌无尘心一沉。
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
否则今天真要交代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经脉刺痛，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意图施展一门损耗极大的剑诀，拼着重伤也要击退媚姬。
灵力刚提起，他手腕上的绿色花纹猛然亮起灼热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不仅打断了他的施法，更将他提起的灵力瞬间抽走大半！
“呃！”
凌无尘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脸色惨白如纸。
反噬之力让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位般剧痛。
“凌无尘！”
苏小芃吓坏了，连忙扶住他。
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阵虚脱。
“怎么回事？”
“契约……”凌无尘咬着牙，汗水从额角滑落，“它不允许……我施展可能危及自身性命的术法。”
苏小芃目瞪口呆。
“还有这功能？
强制和平模式？
仙界版日内瓦公约？”
媚姬也看出了端倪，她停下擦拭的动作，脸上挂着泥点，笑容变得残忍而得意。
“哦？
动不了手了？
看来这契约，还挺贴心。”
她一步步逼近，短刃重新泛起幽光。
“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绝境。
凌无尘灵力反噬，重伤难动。
苏小芃手段用尽，体力不支。
手腕上的契约成了最坚固的枷锁。
苏小芃看着逼近的媚姬，心脏狂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打不过，跑不掉……那就只能……她猛地站起身，挡在凌无尘前面，双手叉腰，努力做出凶悍的样子。
“站住！”
媚姬脚步一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怎么，小丫头还想垂死挣扎？”
苏小芃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根据《仙界战斗行为守则》暨《日内瓦公约》仙侠版补充条款，第三章第五条，不得攻击己丧失战斗能力的修士及其非战斗随行人员！
你现在的行为己经严重违规！
我代表仙界和平委员会对你提出强烈谴责！”
凌无尘：“……”媚姬：“……什么公约？”
“你没听说过？”
苏小芃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那个规定不能打脸、不能使用大规模杀伤性符箓、要保障战俘基本仙权的那个公约啊！
签字的宗门好多呢！
你们蚀天盟是不是没收到邀请函？”
媚姬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回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看！”
苏小芃立刻抓住话头，“你们连基本法都不遵守！
怪不得是反派！
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媚姬被她气得差点笑出来。
“小丫头，牙尖嘴利。
等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看你还怎么编！”
她再次举刀。
“等等！”
苏小芃又是一声大喝，手指猛地指向媚姬身后，“哇，你们终于来了，快干掉她！”
媚姬下意识回头。
夜空寂静，只有几颗疏星。
仔细观察了周围树冠，也无任何异常。
上当了！
她恼怒地转回头，却见苏小芃己经费力地架起了凌无尘，跌跌撞撞地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快跑啊老板！
愣着干嘛！”
苏小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喘息。
凌无尘被她半拖半拽着，感受着身边人身体的颤抖和那份笨拙的坚持，心头某种坚硬的东西，似乎被轻轻敲了一下。
“追！”
媚姬怒极，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急追而去。
她带来的几名蚀天盟下属也从暗处现身，呈包围之势。
林中上演着生死时速。
苏小芃根本辨不清方向，只凭着一股求生本能往前冲。
树枝刮破了她的裙子，荆棘划伤了她的皮肤，她也顾不上。
凌无尘强忍剧痛，偶尔出声指引方向。
“左”、“低头”、“右前方有沟”。
两人手腕间的绿色纹路在奔跑中持续发烫，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紧紧捆绑。
媚姬等人的身影在后方紧追不舍，越来越近。
“不行……跑不动了……”苏小芃感觉肺部火辣辣的，腿像灌了铅。
凌无尘看着前方地形，眼神一凝。
“前面有一处天然迷阵，气息混乱，或许能暂时阻挡他们。”
他指引着苏小芃冲入一片布满嶙峋怪石和浓郁瘴气的区域。
一进入其中，周围的景物似乎都扭曲起来，连神识都受到干扰。
媚姬带人追到石林外，停下脚步。
她看着眼前雾气昭昭的区域，皱起眉头。
“迷石林？
哼，看你们能躲多久！
给我围起来！”
她下令手下守住各个出口。
石林内，苏小芃和凌无尘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石缝，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暂时安全了。
苏小芃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被包饺子了。
老板，你的仇家业务能力挺强啊。”
凌无尘靠着冰冷的石头，闭目调息。
契约的反噬和伤势让他极度虚弱。
“抱歉。”
他低声道。
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
苏小芃愣了一下，看向他。
月光透过石缝，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忽然觉得，这个杀伐果断的剑仙，此刻看起来有点……可怜。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故作轻松，“谁让我是热心市民呢。
就当体验荒野求生了。”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又开始翻找她的符纸。
“让我看看，有没有能变出食物的……‘甘霖符’？
喝露水吗？
‘点石成金’？
现在也花不出去啊……”凌无尘听着她絮絮叨叨，感受着体内那柄因靠近她而意外平静下来的邪剑，心中的疑虑如同迷雾般扩散。
她到底是谁？
那符纸从何而来？
这契约，是意外，还是……某种他尚未看穿的布局？
石林外，媚姬耐心等待着，如同蛰伏的猎人。
而遥远的青云剑宗，巡山弟子发现凌无尘本命魂灯剧烈摇曳，光芒黯淡，立刻敲响了警钟。
整个宗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震动。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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