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郊野外的寒意渗入骨髓。
沈念娇蜷缩在枯树根下，身下只垫着些干草，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她借着身体的遮掩，将手缩在袖中，那里藏着几片干净的树叶和一小块之前省下来的、用树叶包好的糠饼（作为掩护）。
周围的啜泣声渐渐微弱...她悄悄将意识沉入空间。
竹屋依旧，灵泉汩汩。
她用意念掬起一捧泉水，清冽甘甜，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流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惫，连脚底被灵泉水初步滋润过的血泡似乎都好受了些。
这灵泉，果然不凡。
目光扫过堆积的物资，心中稍安。
但如何不着痕迹地拿出来，是个大问题。
那个包袱太显眼了，刚才拿出包子己是冒险。
正思忖间，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是陆老夫人，陆决的母亲。
一位性情刚烈，即使在抄家时也强撑着维持体面的老妇人。
此刻，她却蜷缩着身子，咳得仿佛要将肺都呕出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娘！”
陆决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试图挪过去，但身上的镣铐限制了他的动作。
一个看起来是老夫人贴身嬷嬷的老妇人带着哭腔哀求看守：“官爷，行行好，老夫人病得厉害，求您给点热水吧……”那看守正靠着火堆打盹，被吵醒后极其不耐，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空水囊：“热水？
做梦呢！
老不死的，咳了一路了，早点咽气早点解脱！
再吵吵老子抽你！”
嬷嬷吓得噤声，只能无助地拍着老夫人的背。
陆决攥紧了拳，骨节泛白，镣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黑暗中，沈念娇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抑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与无力。
沈念娇心念急转。
老夫人若真出事，对这支本就摇摇欲坠的队伍，尤其是对陆决，将是巨大的打击。
而且，这也是一次机会……她再次悄悄挪到陆决身边，低声道：“夫君，我……我先前在路边扯了些薄荷叶，藏在袖里，或许能缓解咳嗽。”
她不敢首接说灵泉，只能找个借口。
陆决猛地转头看她，眼神在夜色中锐利如刀... 她那个袖子，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沈念娇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假装从袖中（实则从空间）摸出几片新鲜的、带着水汽的薄荷叶，又拿出一个之前喝空了的、巴掌大的粗糙竹筒（这个竹筒是白天在溪边喝水时，她偷偷留下并借机用灵泉水冲洗过的），背过身，迅速从空间引了半竹筒的灵泉水。
“给我。”
陆决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沈念娇乖乖将竹筒和薄荷叶递过去。
陆决接过，先嗅了嗅竹筒里的水，清澈无味。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挪到老夫人身边。
“娘，喝点水。”
他声音放缓，带着难得的温和，小心地托起老夫人的头，将竹筒凑到她唇边。
老夫人咳得意识模糊，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了几口。
奇迹般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竟然渐渐平复了下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老夫人疲惫地睁开眼，看了看儿子，又昏沉地睡了过去，脸色似乎也好转了些。
陆决握着那还剩小半筒水的竹筒，指尖微微用力。
他清晰地记得母亲之前咳得有多厉害，这水……他回头，看向沈念娇的方向。
她却己经缩回了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夜色更深，除了守夜的官差偶尔走动的脚步声和火堆噼啪的轻响，西周一片死寂。
沈念娇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痛苦的呻吟，来自她旁边一个看起来只有十西五岁的小丫鬟，是原主从侯府带过来的，名叫春桃。
春桃捂着肚子，额头满是冷汗，脸色惨白，身体蜷缩成一团。
“怎么了？”
沈念娇压低声音问。
“小姐……”春桃声音带着哭腔，“肚子……肚子好痛……”借着微弱的月光，沈念娇看到春桃嘴唇发紫，显然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急性肠绞痛。
在这缺医少药的环境下，足以要命。
她心中焦急，再次将意识沉入空间。
药材区有常见的止泻消炎的草药，但她不认识，也不敢乱用。
目光落到那洼灵泉上，心一横。
她故技重施，假装从怀里摸索，实则用另一个更小的竹筒装了灵泉水，又掰了一小块空间里存放的、干净的白面馒头。
“把这个喝了，再吃点东西。”
她将竹筒和馒头塞到春桃手里。
春桃对她这个名声不好的小姐似乎有些惧怕，但腹痛实在难忍，依言喝下了水，又小口吃起了馒头。
灵泉水下肚没多久，她紧蹙的眉头就舒展了些，呻吟声也弱了下去，最后握着那半块馒头，沉沉睡去。
沈念娇松了口气，灵泉的效果再次得到验证。
她靠在树干上，疲惫涌来，却不敢真正睡熟。
天刚蒙蒙亮，官差粗鲁的吆喝声就响了起来：“起来！
都起来！
赶路了！
磨磨蹭蹭的找打吗？”
队伍在一片哀怨和痛苦中再次启程。
经过一夜的休整（或者说折磨），众人的状态更差了。
尤其是陆老夫人，虽然不再剧烈咳嗽，但依旧虚弱，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
陆决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偶尔会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留意身后的情况。
沈念娇注意到，他今天的步伐似乎比昨天稳健了一些，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是灵泉水的效果吗？
她自己的状态也好多了。
脚上的血泡在灵泉水的持续滋润下，己经不再疼痛难忍，虽然依旧疲惫，但不像昨天那样仿佛随时会倒下。
然而，官差的刁难变本加厉。
“走快点！
没吃饭吗！”
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动作稍慢的人身上，包括那个刚刚病愈、身体虚弱的春桃。
春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沈念娇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哟呵？
还挺主仆情深？”
那挥鞭的官差王五... 目光在她虽然污秽却依旧能看出姣好轮廓的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因为藏着东西而略显臃肿的袖口上。
“你这袖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
拿出来给爷瞧瞧！”
王五说着，伸手就要来拽她的胳膊。
沈念娇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缩。
袖子里除了几片树叶和一点糠饼，其实没什么，但若被当众拉扯，她女子的体面何在，而且容易暴露她能“变”出东西的异常。
“官爷，”她强自镇定... “只是些捡来的树叶和一点吃剩的饼屑，怕脏了官爷的手。”
“树叶？”
王五淫笑一声，手更快地抓来，“爷倒要看看是什么金叶子！”
眼看那脏手就要碰到她的胳膊，一道身影倏然挡在了沈念娇面前。
是陆决。
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转过身，戴着枷锁的身躯如同一堵沉默的山，拦住了王五。
“王差官，”陆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冷冽威压，“内子之物，不便示人。
还请行个方便。”
王五的手僵在半空。
他对上陆决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里没来由地一寒。
这陆决，即使成了阶下囚，那眼神依旧让他发怵。
而且他力气奇大，昨日对付山匪时展现的身手也让他忌惮。
“哼！”
王五悻悻地收回手，嘴上却不饶人，“装什么清高！
一个罪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老子迟早……”他骂骂咧咧地走了，鞭子狠狠抽在旁边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沈念娇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心跳如鼓。
这是他第二次……算是护着她？
陆决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等她将包袱重新系好（沈念娇趁机将一些明显不合时宜的东西转移回了空间），便继续沉默地向前走去。
但沈念娇敏锐地感觉到，王五和其他几个官差投向她和陆决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起来。
那个包袱，显然被他们惦记上了。
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
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官道，抿紧了唇。
空间是她最大的依仗，但怀璧其罪，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而走在前方的陆决，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母亲昨夜平息咳嗽的景象，以及刚才沈念娇面对官差时，虽然害怕却依旧强撑镇定的眼神。
这个女人，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那袖子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还有她昨晚拿出的水……一丝疑虑和更深的好奇，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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