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闹,李卫庆的睡意彻底没了。胸口那股郁气堵着,烧得他喉咙发干。
他瞥了一眼屋里那个接漏雨的瓦罐,里面早就空了。想钓鱼,没水不行。
他阴沉着脸,抄起那个掉瓷的破脸盆,拉开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刚才那帮人早跑没影了,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
他走到院公用的水龙头那儿——这年头,院里就这么一个接自来水的地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哗流进盆里,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接了一盆水,他端着盆往回走,冰冷的水汽稍稍压下了点心里的烦躁。
回屋,插上门闩,又把那根粗木棍抵在门后。
这才把水盆放在地上,自己蹲在旁边。从怀里掏出那根磨得越发光滑、甚至有点变形的弯针和一小卷麻绳,熟练地系好。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着痛,用针尖在指尖原先的旧伤口上又扎了一下,挤出一小滴血珠,仔细地抹在钩尖上。
完成这一切,他屏住呼吸,将钩子轻轻垂入盆中平静的水面。
眼睛死死盯着那微微荡漾的水纹,期待着,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钩子沉入水中不过片刻,水面便无声地漾开一圈涟漪,紧接着猛地向下一沉!
李卫庆手腕一抖,迅速提起钩子。
只见钩子上挂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白胖的馒头,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心中一喜,连忙取下,也顾不上烫,解开袋子就先啃了一大口,香甜的麦香味瞬间充盈口腔。
没一会功夫就消灭完了。
他迫不及待地再次下钩。
这一次,钩上来一网兜金黄油条,酥脆喷香。
接着是一包五香茶叶蛋,蛋壳布满裂纹,入味十足。
一袋酱香饼,油润咸香。
几个芝麻烧饼,外酥里软。
一包卤豆干,酱色浓郁。
一袋油炸花生米,颗颗饱满。
几个肉包子,馅料充足。
一包白糖糕,甜软可口。
一袋炸麻花,金黄酥脆。
几个花卷,层层松软。
一包榨菜,咸脆下饭。
一袋辣条,油润劲辣。
几个煮玉米,颗粒饱满。
一包薯片,咔嚓酥脆。
一袋小蛋糕,绵软香甜。
几个苹果,红润诱人。
一包饼干,奶香浓郁。
一袋牛奶,醇厚营养。
一包火腿肠,肉香四溢。
一袋方便面,调料齐全。
每钓上一件,他就迅速取下,有的胡乱塞进嘴里几口垫垫肚子,然后立刻再次下钩。
食物在他脚边越堆越多,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他眼里只剩下那不断沉浮的鱼钩和接连不断出现的食物,仿佛不知疲倦。
确保这几天吃喝不愁才没继续垂钓。
院子里的人惊魂未定地回到各自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家孩子拽到跟前,压低声音严厉警告:
“往后离院子那李卫庆远点!听见没?不许往他跟前凑!”
孩子要是多问一句“为啥”,当爹妈的立刻板起脸,添油加醋地吓唬:
“为啥?他关派出所这几个月,跟里头杀人犯学坏了!见小孩就抓!”
“可不!没看他那眼神?能吃人!再闹腾就把你塞他屋里去!”
“听话!不然晚上他翻墙进来把你叼走,再也见不到爸妈了!”
大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心有余悸,把自己都唬得心里发毛,更别提孩子们了。
好几个半大小子当晚就做了噩梦。
可贾张氏和秦淮茹把这话,传到棒梗、小当、槐花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
棒梗眼睛瞪得溜圆,非但不怕,反而一脸崇拜,偷偷对两个妹妹说:“听见没?庆子哥现在更厉害了!连大人都怕他!”
小当用力点头:“嗯!庆子哥是大哥!最厉害!”
槐花也奶声奶气地学舌:“大哥…厉害!”
仨孩子凑在一块,非但没把大人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对李卫庆更加好奇和向往,心里琢磨着明天怎么偷偷去找他们认定的“大哥”。
——
一连好几天,李卫庆那屋的门几乎就没怎么开过。
他像一头蛰伏的兽,缩在自己的洞穴里。只有到了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会阴沉着脸,快步穿过院子,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每次他出门,院里要是有正在玩闹的孩子,立刻就会被大人厉声喝止,连拖带拽地拉回屋里,仿佛他是什么瘟疫之源。
在公用水龙头接水洗个脸,旁边要是正好有邻居在洗衣服,那婆娘保准立刻端起盆,假装洗完了,低着头匆匆走开,连多一眼都不敢看他。
他去上厕所的路上,偶尔遇到下班回来的邻居,对方要么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要么就赶紧拐进旁边的岔路,避之唯恐不及。
整个四合院,仿佛以他那小屋为圆心,划出了一片无形的禁区。
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愿意搭理他。
李卫庆也乐得清静,每天就窝在屋里,靠着那盆和水钩子弄来的吃食度日,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发呆,或者盯着那盆水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掌上游戏机也行啊!”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几下怯生生的、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他烦躁地吼了一嗓子,猛地拉开门,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爽。
门口站着棒梗,他一手紧紧攥着个小布包,另一手死死牵着妹妹小当,小当又牵着更小的槐花。
仨孩子站得笔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见李卫庆脸色阴沉,棒梗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手里那个小布包往前递了递,声音发颤:“庆大…大哥!我们…我们是来跟你的!这…这是我们的口粮,都给你!”
那布包里躺着两个掺了麸皮的窝窝头,还有一小块咸菜疙瘩,一看就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李卫庆看着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小豆丁,又看看那寒酸的“孝敬”,气笑了:
“怎么?皮痒了?找揍是吧?赶紧滚蛋!”
棒梗被李卫庆一吼,吓得缩了下脖子,但听到“滚蛋”两个字,却理解成了大哥让他们放下东西就可以走了——毕竟院里大人让他们“滚”,通常就是这个意思。
他如蒙大赦,赶紧把手里的布包往门口地上一放,嘴里飞快地嚷了一句:“谢谢庆大哥!我们明天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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