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戒？
不，这是垫桌脚的最好镇纸顾尘缘握住了斧柄。
那冰冷的、粗糙的铁锈质感，让他心头的火气又蹿高了一截。
他没有看燕南天。
他的眼里只有那根孤零零立在地上的木柴。
“看好了！”
他低喝一声，手臂随意地向后一扬，随即猛然落下。
动作简单，粗暴，甚至带着几分发泄的怒意。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
就是一个普通山野村夫，在用最原始的力气，做着最原始的活计。
嗡——在斧刃劈落的那个刹那，燕南天的世界里，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眼中的画面被无限放慢。
那不是一柄斧头。
那是一道划分混沌的光。
在它落下之前，世界是完整的，是模糊的，是充满无数可能性的。
在它落下之后，世界被清晰地一分为二。
一边是“始”，一边是“终”。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他毕生所学的万千剑招，他引以为傲的斩我剑道，在这简单的一斧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幼稚。
所有的繁复，所有的技巧，所有的法则，都在这一斧之下，被剥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本源，最赤裸的两个字。
开辟。
燕南天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体内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剑道根基，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疯狂蔓延，瞬间遍布他的整个神魂！
咔嚓！
一声无人能听见的碎裂声，在他心底响起。
他的道，碎了。
随即，一股崭新的、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剑理，从那片废墟之中，野蛮地生长出来！
“噗。”
一声轻响，将燕南天从那毁灭与新生的幻境中拉回现实。
木柴被精准地从中间劈开，切口平滑，光洁如镜。
顾尘缘看都没看，反手又是一斧。
“噗。”
再一斧。
“噗。”
他一口气劈了十几根，每一根都大小均等，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他胸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他将那把生锈的斧头随手扔向燕南天，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照着这个劈。”
“劈不好就滚蛋！”
说完，他懒得再理会这个怪人，转身进了茅屋，肚子饿了，该准备午饭了。
燕南天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斧头，又看看那堆码放整齐的木柴。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摸过其中一根木柴的切面。
那上面，残留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斧痕。
就是这道斧痕，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却宛如一道贯穿天地的鸿沟。
里面蕴含的道韵，深邃，浩瀚，无穷无尽。
他捧起那把斧头，如同捧着世间最神圣的法旨。
前辈……前辈这是在亲自为我演法！
他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道斧痕之中。
轰！
他体内刚刚诞生的新剑理，与这道斧痕的道韵产生了剧烈共鸣！
一股远超斩我明道境的恐怖剑意，不受控制地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
这股剑意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凌厉，仿佛要将这天都捅出一个窟窿！
……百里之外。
一处隐秘的山谷中，三名气息强大的老者正盘膝而坐，调理着内伤。
他们正是之前围攻燕南天的三大剑圣。
就在此时，三人猛然睁开了眼睛，齐齐望向落仙山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无法抑制的惊骇。
“这是……好恐怖的剑意！”
“这股剑意……凌驾于我等之上！
燕南天……他突破了？！”
其中一名独眼老者，腰间的佩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剑鞘之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裂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
这不是突破圣人境的剑意！”
“这是……这是在重铸剑道根基！
他的道，比之前更强了！”
另一名灰袍老者声音发颤。
“那张纸！
一定是那张纸！”
“不，不止！”
最后那名身材魁梧的老者，死死盯着远方，眼神中充满了贪婪与狂热。
“这股剑意，分明是刚刚得到了新的指点！
那纸上道韵的主人，又赐予了他一场天大的造化！”
“机缘！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机缘！”
三人对视一眼，再也顾不上疗伤。
他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化作三道流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疯狂地朝着落仙山的方向扑去！
……茅屋里。
顾尘缘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总算舒服了些。
他坐到桌边，准备歇一歇。
桌子的一条腿有点短，总是晃晃悠悠。
他下意识地一瞥，看到了之前被自己扔在墙角的那枚戒指。
黑乎乎的，看起来挺结实。
他走过去捡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又比了比那晃动的桌腿。
大小，厚度，刚刚好。
顾尘缘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弯下腰，将之前垫在桌腿下的那块破布扯了出来，随手扔掉。
然后，他把那枚在外界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储物戒指，塞进了桌腿底下。
“咚。”
一声闷响。
桌子，稳了。
顾尘缘满意地点点头，这块“垫脚石”还挺好用。
院子里。
燕南天缓缓睁开眼，强行压下了体内翻涌沸腾的剑意。
他再次举起了斧头。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任何灵力，甚至将自己身为剑圣的本能都死死锁住。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模仿。
模仿前辈的姿态，模仿前辈的韵律，模仿前辈那份劈柴时的“凡心”。
斧头落下。
“咔。”
一声清脆的响声。
木柴应声而裂。
虽然切口远不如顾尘缘那般光滑，甚至有些毛糙，但它……没有再化为齑粉。
成功了！
燕南天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狂喜。
这股喜悦，甚至超过了他刚才剑道突破的时刻。
他悟了！
前辈根本不是在教他如何将剑变得更锋利，更霸道。
而是在教他，如何将锋芒收敛，如何将大道隐藏于平凡！
藏锋于鞘，返璞归真！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这比单纯的境界突破，要重要一万倍！
想通了这一点，燕南天只觉得道心前所未有的通达。
他看着满院子的木柴，不再觉得是苦役，反而将其视作前辈赐下的无上修行。
他一斧一斧地劈着，每一次都用心感受着“凡”与“道”之间的微妙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将所有木柴劈完，整齐地码放在墙角时，天色己近黄昏。
他没有离开。
这位威震天元大陆的天剑，默默地环视了一圈院子。
看到地上散落的木屑和被风吹来的落叶，他没有丝毫犹豫，走到角落，拿起了那把看起来比他还老的扫帚。
他开始认真地清扫庭院。
从这一刻起，他彻底将自己代入了一个新的身份。
杂役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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