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薄纱，裹着泥瓶镇的炊烟飘进铁匠铺。
陈凡蹲在木箱前，手里攥着块浸了煤油的粗布，反复蹭着那柄锈铁剑。
褐色锈屑掉在青砖上，积成细细一层，可剑身依旧暗沉，连点反光都没有——跟他去年从废品堆里捡的破犁头，看着没什么两样。
“哥！
哥快出来！”
院门外的哭喊声突然炸开，是陈丫的声音。
陈凡手里的剑“当啷”砸在地上，鞋跟蹭着地面冲到门口时，心脏猛地一揪：两个穿青灰劲装的护山卫，正像拖柴火似的拽着陈丫的胳膊。
她的碎花布裙沾了泥，怀里的布娃娃摔在石磨旁，辫子散成一团，眼泪把脸上的灰都冲开了，看着格外可怜。
“放开她！”
陈凡扑过去想扯回妹妹，却被左边的护山卫反手攥住手腕。
对方力气极大，一甩就把他甩到院墙上，后背撞得他眼前发黑。
“赵仙师有令，”护山卫冷笑一声，“这丫头昨天进过镇西林子，说不定见过妖物，得带回据点问话。”
“我没有！”
陈丫的哭声绞得陈凡心疼，“我就捡了半袋野栗子，连只鸟都没碰见！”
护山卫根本不搭话，拽着陈丫就往巷口走。
陈凡爬起来想追，另一个护山卫突然抽出剑鞘，死死抵住他的胸口。
冰冷的木鞘压着喉咙，他听见对方的呵斥：“再动一下，就把你也绑了！
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也配拦我们？”
陈丫回头看他，眼泪掉得更急，却用力摇头：“哥别来！
我跟他们走，没事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巷口的风卷没了。
陈凡瘫坐在地上，指甲抠进泥里，混着血珠的泥土粘在掌心——他连妹妹都护不住，母亲临终前“护好丫丫”的话，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爬回铁匠铺时，那柄锈剑还躺在地上。
母亲临终前的碎话突然冒出来：“这剑……遇大险时，用心头血喂它……”以前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他再想不出别的出路。
陈凡从工具箱里摸出小刻刀，指尖在刀刃上顿了顿，猛地在左手食指划了道口子。
鲜血渗出来，他握着剑柄，把血滴在锈迹上。
奇怪的是，血珠没顺着剑身滑走，反而像被吸住似的，慢慢渗进锈纹里。
过了片刻，剑身上闪过一丝极淡的银光，快得像错觉。
他赶紧又挤了几滴血上去。
这次，银光亮了些，剑身在掌心轻轻嗡鸣，像困在里面的什么东西醒了过来。
可这点动静，连让他握剑更稳都做不到。
陈凡盯着剑身，目光扫过铁匠铺——炉子里的炭火还泛着红光，旁边堆着待打的马蹄铁，铁砧上还留着早上打铁的凹痕。
这些都是他天天摸的东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赵磊的嘲讽又在耳边响：“剑骨残缺，一辈子都是废物。”
废物？
陈凡攥紧拳头，就算是废物，也要用这些普通东西，把妹妹救回来。
他抱着剑走到炉子旁，打开炉门，热浪扑得他后退半步。
咬咬牙，他把剑尖伸进炭火里——没预想中的烫手，反而有股温温的暖意从剑身传过来，像是剑在“喝”炭火的热量。
剑身上的银光更亮了，锈迹似乎也淡了点，掌心那股微弱的力量，比刚才清晰了些。
“求你了，”陈凡对着剑轻声说，“帮我一次。”
他把剑别在腰上，又往怀里塞了磨石，把铁锤扛在肩上——这些打铁的家伙，现在是他唯一的武器。
青云宗的据点在镇东破庙，他知道护山卫肯定有防备，硬闯不行，得想个办法引开他们。
绕着小路往镇东走时，陈凡看见张婶蹲在自家院门口抹眼泪。
看见他，张婶赶紧站起来：“小凡，你要去哪？
刚才我看见护山卫把丫丫拖去破庙了，赵磊还在里面喝酒呢！”
“我去救她。”
陈凡的声音有点哑。
“你疯了？”
张婶拉住他，“护山卫有五六个人，都拿着剑，你去了就是送命！”
陈凡指了指腰间的锈剑：“我有这个。
张婶，你能不能去叫王伯，让他带着乡亲们往破庙那边去，听见里面有动静，就大声喊‘捉妖’，把护山卫引出来？”
张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你可得小心！
我这就去叫人！”
陈凡顺着墙根往破庙挪，离庙还有十几步时，就听见里面的划拳声。
他绕到庙后，窗户纸破了个洞，往里一看——陈丫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掉。
赵磊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短剑，旁边站着两个护山卫。
“说不说？”
赵磊把酒杯往地上一摔，碎片溅了一地，“再不说，我就把你扔去林子喂狼！”
陈丫吓得浑身抖，却还是摇头。
陈凡心里一紧，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庙门扔过去。
“谁？”
护山卫立刻拔出剑，朝门口走去。
陈凡趁机从窗户爬进去，锈剑首指赵磊：“放了我妹妹！”
赵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就凭你？
手里那把破铁，也敢跟我叫板？”
他拔出短剑，朝陈凡刺过来。
陈凡本能地举剑去挡——“叮”的一声脆响，赵磊的短剑被震开，剑身上还多了个小缺口。
赵磊瞪大了眼：“不可能！
你这破剑怎么……”没等他说完，陈凡握着锈剑冲上去。
这次，他能清楚感觉到掌心那股力量顺着手臂传到剑尖，银光在剑身上闪得更亮。
赵磊挥剑再刺，陈凡侧身躲开，锈剑擦着对方的剑身划过，逼得赵磊连连后退。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赵磊朝护山卫喊。
两个护山卫立刻扑过来，一个攻左，一个攻右。
陈凡常年打铁，手臂有力，反应也快——他用剑柄撞向左边护山卫的肚子，又抬脚踹向右边护山卫的膝盖，护山卫惨叫着跪倒在地。
赵磊见势不妙，虚晃一剑，转身就往门外跑：“你等着！
三日后我带宗门弟子来，踏平你这破镇！”
陈凡没去追，赶紧跑过去解开陈丫的绳子，掏出她嘴里的布条。
“哥！”
陈丫扑进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事了，没事了，”陈凡拍着妹妹的背，声音有点哽咽，“哥来晚了。”
这时，庙外传来乡亲们的喊声：“捉妖啊！
别让妖物跑了！”
陈凡抱着陈丫走到门口，看见王伯带着十几个乡亲站在不远处。
风裹着炊烟吹过来，他摸了摸腰间的锈剑——剑身还在微微发烫。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稳，三日后赵磊还会来，他必须抓紧时间变强，才能真正守住泥瓶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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