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元竹歌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感觉到不是破庙里寒冷，而是淡淡的凉。
这种凉裹着帐子透进来，刚好够让她想起——这是她十西岁那年，被元星蔓推下假山的第二天。
“姐姐，你可算醒了！”
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甜得发腻。
元竹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刚复苏的迷茫己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碴子似的冷。
来了。
元星蔓提着个食盒，一步三晃地走进来。
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手炉、拿着披风的小丫鬟，排场比她这个正经嫡女还足。
“姐姐昨天摔得那样重，妹妹一晚上都没睡好”元星蔓挨着床边坐下，伸手就想去碰她的额头，眼眶红得恰到好处。
“大夫说你只是轻微磕到了，可我总怕你伤着骨头，特意让小厨房炖了燕窝，姐姐快趁热喝。”
那手伸到半空，被元竹歌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元星蔓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只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耐烦——这细微的变化。
前世的元竹歌看了十几年都没察觉，如今却看得清清楚楚。
“劳妹妹挂心了，”元竹歌的声音还有点哑，带着股子说不出的生硬“不过我素来不爱吃燕窝，总觉得腥气，还是留给你补身子吧。”
这话一出，不仅元星蔓愣了，连旁边的绿萼都惊得瞪圆了眼。
姑娘什么时候跟二小姐这么说话了？
往常不都是捧着哄着，生怕惹了这位庶妹不快吗？
元星蔓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知道你摔疼了心里不舒服，可也不能……我摔得疼不疼，妹妹不是最清楚吗？”
元竹歌歪过头，目光首首地看向她，那眼神太利，看的人没开由的心慌。
“昨天在假山后面，是谁伸脚绊了我那一下，妹妹？”
元星蔓的脸白了白。
“姐姐！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带了颤，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怎么会害你？！
你要是不信，我、我这就去找父亲评理！”
说着就要往外跑，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白花。
前世，元竹歌就是被她这副模样骗了。
见她哭，自己先慌了神，忙不迭地道歉，还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什么不小心脚滑。
现在想想，真是蠢得可笑。
“站住。”
元竹歌的声音不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元星蔓的脚步顿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她——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任她拿捏的元竹歌吗？
“评理？
好啊。”
元竹歌掀开被子，绿萼连忙上前扶她，她却摆摆手，自己站稳了。
身上还穿着中衣，领口松垮，露出纤细的脖颈。
可那眼神里的气势，却比穿了诰命礼服时还足“正好我也想问问父亲，我这嫡女在自家园子里走路，平白无故被人绊得头破血流，到底是谁该给谁评理？”
她一步步走到元星蔓面前，两人身高差了小半头，元竹歌却硬生生逼得元星蔓往后退了半步。
“妹妹刚才说炖了燕窝？”
元竹歌瞥了眼桌上的食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用我母亲留下的那批血燕炖的吧？
王姨娘可真会持家，拿着主母的东西，倒给庶女做了人情。”
“你胡说！”
元星蔓急了，脸涨得通红，“那是父亲赏给母亲的，母亲让我送来给你补身子，你怎么能……父亲赏的？”
元竹歌挑眉，声音陡然拔高。
“去年母亲忌辰，我去库房清点遗物，账册上明明白白记着那批血燕是外祖父托人从外地带来的，特意给母亲补身体的，怎么就成了父亲赏的？
王姨娘连母亲的遗物都敢动，是觉得我们元家的规矩，管不住她这个妾室了？”
这话声音不小，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怕是都听见了。
元星蔓吓得脸都白了，她哪里知道什么账册？
不过是王氏让她拿点好东西去恶心元竹歌，顺便卖个好，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
“我、我不是……”元星蔓慌了神，眼泪也忘了掉。
“是母亲说……哪个母亲？”
元竹歌厉声打断她，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
“你的母亲是王姨娘，我的母亲是元家正经的主母！
再敢乱叫，仔细你的舌头！”
最后几个字，元竹歌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前世她就是太纵容，让这对母女蹬鼻子上脸，连“母亲”两个字都敢僭越。
到最后，连她的身份、她的婚事、她的命，都被这对披着人皮的豺狼抢了去！
元星蔓被她吼得一哆嗦，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放肆。
只是抽抽噎噎地站在那儿，看着可怜兮兮的，眼底却全是惊惶和怨毒。
元竹歌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白莲花？
前世让你装了那么久，这一世，我就亲手把你这层皮撕下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底下藏着的是什么龌龊东西！
“绿萼，”元竹歌转过头，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这燕窝倒了，顺便去告诉管家，让他把库房的账册送到我这儿来。
从今天起，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由我亲自看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元星蔓，声音冷得像冰：“还有，去告诉父亲，就说我身子不适，今日不便去请安。
等我好些了，自会带着账册，去向他和王姨娘‘请教’，该怎么当一个合格的主母，该怎么管好大宅门里的规矩。”
现在一旁的元星蔓再也待不下去，匆匆跑回了王姨娘的院子里哭诉。
王姨娘听到来龙去脉后安抚的拍了拍元星蔓，贴着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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