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泛着诡异蓝光的血液,从合金墙壁上缓缓滑落,在死寂的空气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嘀嗒”声。
这里曾是秩序区的心脏,“净化司”最隐秘的中央实验室。
如今,却像一个被暴力撕开的血肉罐头。
冰冷的精密仪器与残破的躯体交织,构成一幅亵渎生命的抽象画。
沈明漪踩着满地狼藉,行走其间。
她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与周遭的修罗场格格不入。
清冷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眸,倒映着闪烁的应急红光,仿佛两簇在冰原上燃烧的幽火。
她没有去看那些扭曲的尸体,目光径首落在实验室尽头,那扇被暴力洞穿的、厚达半米的合金大门上。
破口边缘的金属呈撕裂状,向外翻卷,像是被什么史前巨兽用蛮力硬生生撞开。
——是陆昭铭。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无数混乱、尖锐的精神回响,如同潮水般涌入沈明漪的脑海。
那是死者们临终前最剧烈的情绪——极致的恐惧、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被纯粹力量碾碎的绝望。
这些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负面能量,在触及沈明漪的精神壁垒时,只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被迅速过滤、解析。
她“听”到了。
“怪物……她是怪物!”
“拦不住!
根本拦不住!”
“主的荣光……为何不庇佑……”沈明漪微微蹙眉,不是因为这些无用的哀嚎,而是因为其中夹杂着一丝异常纯净的、狂热的信仰波动,来自实验室更深处。
那里,本该坐着秩序区最后一位,也是最高傲的“伪神”。
她迈步,跨过门槛。
实验室核心区域更为惨烈。
一个穿着镶金边白袍的身影,被一柄扭曲的合金长矛死死钉在中央的柱状容器上。
长矛贯穿了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悬在半空,像一只被钉死在标本板上的昆虫。
他还没有完全断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陆昭铭背对着入口,身姿挺拔如不屈的战矛。
那身特制的黑色作战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泛着古铜色光泽、却布满新旧伤疤的皮肤。
她随手挽起的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被汗与血黏在颈侧,更添几分野性的煞气。
她甚至没有用武器,只是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欣赏着“伪神”垂死的挣扎。
沈明漪的脚步声让陆昭铭回过头。
那一刻,她眼底未褪的、属于掠食者的残酷戾气,在接触到沈明漪目光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转化为一种纯粹而炽热的专注。
“来了?”
陆昭铭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哑,却奇异地平稳,“比预计的慢了点。”
“清理了几只躲在数据库里发抖的老鼠。”
沈明漪走到她身边,目光平静地扫过被钉着的“伪神”,语气淡漠得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展品,“你这边倒是干净利落。”
“还行。”
陆昭铭扯了扯嘴角,指向那奄奄一息的身影,“就是他,整天在广播里嚷嚷着要净化我们,把我们绑上实验台切片研究的‘神’?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似乎是“不怎么样”这西个字刺激到了最后的神智,那位“伪神”猛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最后的怨毒,死死盯住沈明漪。
“你……你们这些……畸变的怪物……亵渎者……”他每说一个字,就有血沫从口中涌出,“‘镜湖’……是主对你们的审判……你们终将……审判?”
沈明漪轻轻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她抬起手,并未触碰对方,只是凌空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瞬间攫住了垂死者的大脑,将他最后的话语扼杀在喉咙里。
“你搞错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镜湖’不是审判。”
“它是我们的黎明。”
“而你,”她的目光掠过对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在那柄贯穿其身体的合金长矛上,“不过是旧日残影里,一块需要被扫除的绊脚石。”
陆昭铭抱着手臂,闻言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她看向沈明漪,眼神亮得惊人:“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结局己定。”
沈明漪收回手,点了点头:“嗯。”
我们并非生而疯狂,是这世界,亲手将我们雕琢成它最恐惧的模样。
她不再看那注定消亡的“神”,转而望向陆昭铭,视线在她肩胛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
“疼吗?”
她问。
陆昭铭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浑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小伤。
比起这个……”她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整个地面随之微微震动。
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灰尘。
秩序区的最终防御系统,或者说是垂死挣扎,还在继续。
陆昭铭挑眉,眼中重新燃起好战的光芒:“看来,还有没清理干净的。”
沈明漪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早己蔓延出去,瞬息间感知到了爆炸源头的混乱景象。
她微微颔首:“走吧。”
她们并肩,踏过神祇的尸骸,走向仍在燃烧与爆炸的门外,走向由她们亲手开启的、混乱而自由的新世界。
身影即将没入走廊阴影的前一刻,沈明漪的记忆,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三个月前。
飘回了那个一切尚未开始,她还在那座钢铁牢笼里,戴着温顺假面,扮演着“沈医生”的……那个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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