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窗纸刚泛出一点鱼肚白,林风就醒了。
胸口的钝痛还在,只是比昨晚轻了许多,深呼吸时不再像被刀割般难受。
他悄声摸向枕边,指尖触到油布包的粗糙纹理,心里才踏实了些。
轻轻掀开被子,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母亲还在沉睡着,眉头却微微皱着,即使在梦里,也在为生计发愁。
林风蹲在炕边,用手背蹭了蹭母亲枯瘦的脸颊,她的皮肤凉得像深秋的井水,咳嗽声虽停了,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喘息,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仅有的七个铜板,小心翼翼地压在母亲枕头下——这是他昨天在码头扛了十袋粮食赚的,本想攒着给母亲抓副普通的草药,可现在看来,凡人的草药恐怕连延缓病情都做不到。
“娘,等我回来。”
林风在心里默念,轻轻带上房门,走进了晨雾弥漫的街巷。
青阳城的清晨格外冷,雾气裹着泥土和河水的腥气,钻进衣领里,冻得人打哆嗦。
街上只有几个挑着菜筐的菜农,脚步匆匆地往集市赶,还有守城的士兵抱着长矛靠在城墙上打盹,盔甲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风缩了缩脖子,把粗布外套裹得更紧些,加快脚步往城东走——今天他要去青阳派的药园干活,那里的工钱比码头高,每天能赚三个铜板,还管一顿午饭,最重要的是,或许能离“修仙”更近一点。
药园在青阳派后山的山脚下,被一圈一人高的木栅栏围着,栅栏上缠绕着带刺的藤蔓,藤蔓顶端还泛着淡淡的青色灵光——赵伯说,那是最低级的防御阵法,能挡住凡人靠近,也能防止野兽闯入。
栅栏门口站着两个外门弟子,穿着月白色的宗门服饰,袖口绣着青芽纹,腰间挂着短剑,眼神冷漠地扫过每一个来干活的凡人,像在打量牲口。
“都排队!
袖子卷起来,手上有伤口的不准进!”
左边那个尖嘴猴腮的弟子叉着腰喊,声音又尖又细,正是负责管理凡人杂役的李三。
他是青阳派一个外门长老的远房侄子,仗着这点关系,在凡人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克扣工钱、故意刁难是常有的事。
林风跟着其他十几个凡人排成一队,乖乖卷起袖子。
他的手臂上满是新旧交错的伤疤,有扛货时被麻袋磨的,有砍柴时被斧头划的,还有昨天被王虎踹出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李三走到林风面前,停下脚步,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脚踝:“哟,这不是昨天在山门那边偷看的穷小子吗?
怎么,今天又来混饭吃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风胸口的淤青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看你这模样,是被谁揍了?
也是,像你这样的蝼蚁,被人踩几脚也没人管。”
周围几个凡人都低下头,没人敢替林风说话——他们都怕得罪李三,要是被赶出药园,一家人的生计就没了着落。
林风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脑子清醒了些。
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一旦和李三起冲突,不仅今天的活没了,以后可能连靠近药园的机会都没有。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林风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摔的?”
李三显然不信,伸手推了林风一把,“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记住,在药园里好好干活,别到处乱看,更别打灵草的主意,否则打断你的腿!”
林风踉跄着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依旧低着头:“是,我记住了。”
李三“哼”了一声,转身去检查下一个人。
林风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冷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林风,没事吧?”
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林风抬头,看到赵伯正站在他身边。
赵伯是药园里的老园丁,己经在这里干了三十年,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手上布满了老茧和被灵草汁液灼伤的疤痕。
他是少数几个对凡人杂役还算和善的人,之前林风在码头扛货时,偶尔会遇到赵伯来买些凡人的蔬菜,两人也算有点交情。
“赵伯,我没事。”
林风勉强笑了笑。
赵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李三就是这德行,别跟他一般见识。
今天你跟我去西边的止血草地,那边的活轻点,离灵田也近点……或许能看到些有用的东西。”
他说到“有用的东西”时,眼神闪了闪,朝灵田的方向瞥了一眼。
林风心里一动,连忙点头:“谢谢赵伯。”
跟着赵伯走进药园,里面的景象让林风看呆了。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田地,被分成了十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里种着不同的植物。
最外面的几排是凡人也认识的草药,比如止血草、蒲公英,叶子翠绿,和普通的田地没什么区别;再往里走,植物就变得奇怪起来——有的草叶泛着银光,有的花朵像燃烧的火焰,还有的藤蔓上结着透明的果子,果子里仿佛有星光在流动。
更神奇的是,那些植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不一样,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连胸口的疼痛都减轻了些。
“那是灵草。”
赵伯注意到林风的目光,低声解释,“最里面那片用青石围起来的是灵田,种的是高阶灵草,只有内门弟子才能靠近,连外门弟子都不准进。
我们这些凡人,能在外围干活就不错了。”
林风的目光死死盯着灵田的方向,那里的植物散发着更浓郁的灵光,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灵气像雾气一样在叶片间流动。
他想起父亲留下的《青元诀》,上面会不会写着如何吸收这些灵气?
还有那块残缺的灵根,能不能靠这些灵气修复?
“别看得太入神,小心被李三看到。”
赵伯拉了他一把,把一把锄头递到他手里,“先干活吧,西边的止血草地今天要除完草,不然中午没饭吃。”
林风回过神,接过锄头,跟着赵伯走到西边的田地。
止血草的叶子是淡绿色的,和杂草很像,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区分开。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杂草连根拔起,尽量不碰到止血草的根系——赵伯说,灵草的根系很脆弱,一旦受损,药效就会降低,要是被发现,不仅会被扣工钱,还会被赶出药园。
太阳慢慢升高,雾气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田地里,暖洋洋的。
林风己经干了两个时辰,额头上满是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泥土里,瞬间被吸干。
他的腰又酸又疼,手臂也开始发麻,可他不敢停下——他需要这份工钱,更需要留在药园里,寻找修复灵根的机会。
“歇会儿吧,喝口水。”
赵伯递过来一个水葫芦,里面装着清甜的山泉水。
林风接过水葫芦,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泉水顺着喉咙往下流,缓解了口干舌燥。
他坐在田埂上,看着不远处的灵田,忍不住问:“赵伯,您在药园干了三十年,见过修士修炼吗?
他们是怎么吸收灵气的?”
赵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凡人哪有资格看修士修炼?
不过我偶尔会听到外门弟子聊天,说他们修炼时会盘膝坐下,用‘法诀’引导灵气进入体内,储存在‘丹田’里,慢慢转化成‘灵力’。
至于具体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看了林风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该不会想……修仙吧?”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锄头:“我就是好奇……听说修士能活几百年,还能飞天遁地,要是能修仙,就能治好我娘的病了。”
赵伯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傻孩子,修仙哪有那么容易?
青阳派每年招收外门弟子,要先测灵根,只有灵根纯度超过六成的才能入选,还要交十两银子的报名费。
就算进了宗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有成,很多外门弟子修炼十几年,还是炼气期初期,最后只能离开宗门,当个散修,有的甚至活不过五十岁。”
他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疤痕,“我年轻时也想过修仙,偷偷摸过灵草,结果被灵草的灵气灼伤了手,差点丢了性命。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仙凡殊途,我们凡人,还是安安分分过日子好。”
林风攥紧了拳头,指甲又嵌进了掌心。
安安分分过日子?
可王虎的拳头、母亲的病情、父亲的惨死,哪一样允许他安安分分?
如果不修仙,他永远只能像蝼蚁一样,任人践踏,连保护自己亲人的能力都没有。
“赵伯,您知道‘月华露’吗?”
林风突然想起昨天怀里木片发热时,似乎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边说“月华露可补灵根”,虽然只是幻觉,可他还是想问问。
赵伯的脸色突然变了,猛地抓住林风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知道月华露?
谁告诉你的?”
他的手劲很大,捏得林风手腕生疼,眼神里满是警惕。
林风被赵伯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我是听码头的人说的,他们说月华露是很珍贵的灵草,能治很多病。”
他不敢说实话,怕赵伯追问下去,暴露父亲的遗物。
赵伯盯着林风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手,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带着担忧:“月华露确实是珍贵的灵草,比止血草、凝神草贵重多了,它的露珠在月圆之夜会吸收月光灵气,能滋养灵根,还能用来炼制低阶丹药。
但这东西只有灵田最里面才有,被看得很紧,外门弟子都不准靠近,更别说我们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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