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深城的雨巷里穿梭，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混着引擎的轰鸣，像一曲杂乱的机械小调。
林野靠在副驾座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靴底的金属片——隔着布料，他仍能感觉到那细微的纹路，还有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像是某种生命体征。
“别总摸它，”老鬼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前方的后视镜，镜里映着两道远远跟着的车灯，“安全局的‘影子追踪器’，能感应到金属片的熵减频率，离太近会被锁定。”
他猛地打方向盘，面包车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巷两侧的废弃广告牌在风中摇晃，溅起的雨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后方的车灯。
林野立刻收回手，心里却更疑惑：“你怎么知道金属片的来历？
还有锈带核心，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鬼没首接回答，而是从储物格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扔给林野：“先把这个戴上，屏蔽器，能挡住追踪器的信号。”
盒子里是个银色的手环，内侧有细小的金属触点，林野刚戴上，手环就自动收紧，触点贴在手腕皮肤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感——后颈接驳端口的温热瞬间淡了些，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
“我是‘地下网络’的联络人，”老鬼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专门对接那些被安全局盯上的技术员、代码破解者。
你手里的金属片，叫‘熵减残片’，是启动锈带核心的关键部件之一，三年前苏清从数据中心带出来三块，这是第一块，剩下的两块没人知道在哪。”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苏清导师？
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但我欠她人情。”
老鬼的目光暗了暗，“五年前，我还是安全局的技术顾问，因为发现了他们‘反熵计划’的秘密，被诬陷成叛徒，是苏清偷偷给我递了逃生路线，不然我早死在‘净化室’里了。”
“反熵计划？”
林野追问，这个词他在苏清的笔记里见过，却只有零星几个字，没说具体内容。
“就是用神经锈蚀控制深城的神经网络，”老鬼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安全局高层想垄断神经资源，谁不服从，就往谁的接驳设备里灌锈蚀代码，让他们变成‘废人’。
三年前数据中心爆炸，就是苏清发现了这个计划，想把熵减代码公之于众，结果被他们逼得只能引爆核心，销毁部分数据。”
说话间，面包车停在了一栋废弃的居民楼下。
楼体斑驳，窗户大多破碎，只有三层的一个窗口亮着微弱的灯光。
老鬼熄灭引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我们的临时据点，里面有两个人，是你接下来的队友，记住，在地下网络，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林野跟着老鬼走进楼道，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的混合气味，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响声。
三楼的房门没锁，虚掩着，老鬼推开门，里面的灯光瞬间亮了起来——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改装后的接驳设备，墙上挂着深城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十几个点，其中一个就是旧数据区。
“老鬼，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从设备堆里钻出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扎着高马尾，脸上沾着点油污，手里拿着个拆到一半的神经锚点，“这就是你说的林工？”
“小满，别没大没小。”
老鬼瞪了她一眼，又指了指坐在控制台前的男人，“这是阿凯，我们这儿最厉害的代码破解者，你要找的苏清的线索，他或许能帮上忙。”
阿凯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熬了很久：“林工，我知道你，三年前数据中心爆炸案的幸存者，苏清的学生。
我找过你很多次，想跟你聊苏清的事，可你一首躲着安全局的人，没机会。”
林野愣了一下：“你找我？
为什么？”
“因为这个。”
阿凯转身，在控制台上敲了几下，屏幕上弹出一段加密的视频——画面很模糊，是数据中心爆炸前的监控，苏清站在核心机房里，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盒子，对着镜头说：“如果我没回来，找到林野，把半张日志给他，锈带核心在……”视频突然中断，只剩下满屏的雪花点。
“这是我从安全局的废弃服务器里扒出来的，”阿凯的声音有些激动，“苏清提到的‘半张日志’，我猜就是她研究熵减代码的笔记，另一半可能在你手里？”
林野心里一动，他确实有半本苏清的笔记，爆炸那天，他从火场里抢出来的，一首藏在出租屋的天花板上，没敢告诉任何人。
他刚要说话，小满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型检测终端：“先别聊这个，林工，你把熵减残片拿出来，我检测一下它的频率，老鬼说这玩意儿能定位锈带核心，我得确认一下。”
林野犹豫了一下，从靴底掏出金属片，递给小满。
金属片刚放在终端上，屏幕就亮了起来，淡蓝色的频率曲线跳动着，最后定格在“1.2GHz”，下方弹出一行小字：“熵减频率匹配，目标方向：深城西北郊，废弃信号塔群（距离：37公里）。”
“果然能定位！”
小满兴奋地拍了下手，“只要找到信号塔群里的‘母塔’，就能用残片激活里面的设备，说不定能找到苏清留下的日志！”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阿凯面前的控制台屏幕瞬间黑了下去，紧接着，墙上的地图旁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框：“检测到高强度追踪信号，来源：安全局‘影子部队’，距离：5公里，预计5分钟后抵达！”
“怎么回事？
不是戴了屏蔽器吗？”
林野心里一沉，看向老鬼。
老鬼脸色凝重，掏出自己的终端，屏幕上也显示着同样的警告：“是‘反熵探测器’，比影子追踪器更高级，能穿透普通屏蔽器，看来安全局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他转身看向阿凯，“准备‘数据转移’，把所有关于熵减代码的资料传到离线硬盘，小满，去启动备用悬浮车，我们必须在5分钟内撤离！”
小满点点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门外跑。
阿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屏幕上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嘴里还念叨着：“不行，数据太多，5分钟传不完，得删点不重要的……”林野看着慌乱的众人，突然想起苏清的笔记里有一段“紧急加密程序”，能快速压缩数据。
他立刻凑到控制台前，在键盘上敲下一串代码——正是笔记里的程序。
阿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这是苏清的加密算法！
比我的快三倍！”
数据传输进度条飞速上涨，从30%到70%，再到99%。
就在最后1%时，房门突然被撞开，几道强光射了进来，伴随着安全局士兵的吼声：“不许动！
举起手来！”
“快！
硬盘！”
老鬼大喊。
阿凯一把拔下离线硬盘，塞进林野手里：“你带着硬盘走，备用悬浮车在楼下的车库，密码是苏清的生日——1009！”
林野接过硬盘，刚要往门外跑，就被一个士兵盯上，对方举着神经压制枪朝他射击。
老鬼突然扑过来，挡在他身前，压制枪的蓝色光束击中了老鬼的后颈，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老鬼！”
林野红了眼，想回头救他，却被阿凯推了一把：“别管了！
走啊！
苏清的日志还在等你找！”
林野咬咬牙，转身冲进楼道。
楼下的车库里，小满己经启动了悬浮车，车门敞开着。
他钻进车里，小满立刻踩下油门，悬浮车冲破车库的卷帘门，飞了出去。
车窗外，安全局的悬浮车己经追了上来，蓝色的警灯在雨夜里格外刺眼。
“坐稳了！”
小满猛打方向盘，悬浮车突然下坠，贴着地面飞行，躲过了身后的射击。
林野看着手里的离线硬盘，又想起倒在地上的老鬼，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安全局为什么对熵减代码这么执着，但他知道，他必须找到苏清的日志，找到锈带核心，不然老鬼的牺牲就白费了。
悬浮车朝着西北郊的方向飞去，雨还在下，远处的废弃信号塔群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林野摸了摸怀里的熵减残片，又看了看手里的离线硬盘，后颈的接驳端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苏清的在天之灵，在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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